瑾軒現在才明白,戲裏男主走出家門的那一刻,心情是怎樣的複雜。隻是他從沒想過自己竟有一天也會出演這場“戲”。
他心目中神明一般的父親也老了。畢竟是凡人,是凡人就會有生老病死。他的父親也不例外。多年在外奔波,醫學上從不肯有一絲的疏忽,勞心勞力的,竟比同年人顯得更加蒼老。而今,心血管壁厚度大大減薄,隨時有爆血管的可能,更是受不得任何的刺激。他也不是不心疼自己的父親。
還有向來寵溺他的母親,無論多忙都要照顧他,隻是醫院裏忙起來有時候真的顧不上他。但他記得小時候,母親曾抱著他哭得傷心。至今仍記得母親泣不成聲地對他說:“阿軒,我不是一個好媽媽,不能總在你身邊照顧你,你怪不怪媽媽?可是……媽媽真的很愛你,不要討厭媽媽,好不好?”從此他不再任性,學著照顧自己,甚至照顧有時候熬夜晚班回來的母親。他有時候在想,父親沒有時間照顧母親,那麼就讓他來暫時替父親照顧母親吧。從小他便學會如何更好地照顧自己和母親,也努力地讓自己學業有成。唯有這樣,他覺得才配得上是父親的兒子。
可是,他們現在對心萍的態度……
究竟是什麼事呢?
心萍開門的時候,驚訝地看著眼前有些醉醺醺的頹廢的人。
這個人是那個一向溫文爾雅風度翩翩的嚴瑾軒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喝成這個樣子?心裏鈍鈍得疼,慌忙扶著他進門。
誰知卻被他抱個結結實實,一動也動不了。那麼緊,好像他用盡力氣要把她嵌進他的懷裏。甚至有些喘不過氣了。
她有些艱難地開口,“瑾……瑾軒,你怎麼了?”手輕輕拍著他的背,安撫著。
他把頭埋在她的發間,好像嗅到她的味道了,他才能安心。
“心萍,你不會離開我,對不對?”這樣悲傷的語氣,是心萍從來沒有聽過的。
怎麼會離開他呢?他這樣一點一點融入她的生活,介入她的生命。她抗拒過,推開過,最後還是拗不過。牽了手雖不指望能天長地久,但她會一直一直愛著他,直到不能再愛。
“笨蛋!”她輕聲在他耳邊道。
他抱得更緊了。
雖不知道以後的路會怎樣,但是現在他要努力抱緊她,不讓她消失在自己眼前。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情,他都不要跟她分開。
是什麼時候喜歡上這個女孩子的呢?
初中?還是回國後再見麵的時候?
他也分不清了,隻是覺得這個女人注定要成為他生命的一部分。
初中時他真的是個書呆子,對於課本之外的事情都不甚了解。男女之間那種微妙的感情,更是懵懵懂懂。他隻知道那時他就喜歡看心萍眉飛色舞說話的樣子,喜歡跟她一起寫作業偷看她專注的神情,甚至是喜歡上相伴回家那一小段路上的時光。
後來分開的那些年,他忙於學業,閑暇很少。但偶爾想到心萍時總會心情大好。對於其他女孩子,反射條件似的保持著距離。有時候看到跟印象裏相似的身影,他也隻是會情不自禁地想,長大後的心萍是不是就是這個樣子?
國外讀書的時候,陸天佑曾問他為什麼不交女朋友。他就把心裏的那份懵懂說給陸天佑聽。那時是受盡天佑嘲笑的,在陸天佑的字典裏,從來沒有這麼類似傻瓜的癡迷。為著這麼一份幼稚的好感,放著一堆美女不動聲色,隻知道讀書,簡直呆到爆。當然,直到後來,天佑才知道,感情都是相似的,都會讓人癡癡傻傻。隻有遇到了對的人,才會那麼不顧後果地“傻”下去。
後來瑾軒學成回國。他偶爾會忍不住坐那班車,那班公交能路過以前上學時她住的地方。他想,也許會有一天,能奇跡般地遇到她。
他怎麼會沒有想過去找她呢?隻是他不知道該怎麼尋覓她。他也害怕找到她時,她身邊已經站著一個玉樹臨風,那樣他顯得多麼愚蠢而可笑啊。
可是還是忍不住探聽她的消息,參加以前的同學聚會,希望從老同學的口中得到一些些有關她的信息。他想,總一天她也會參加同學聚會的,那樣他們就能重逢了。
心萍總以為自己是瑾軒生命裏一道路過的風景,卻從不知道,在那個書呆子心裏,她周心萍從來不是“路過”,從來不是過去時。而是一直心心念念,一直占據一個位子,從發芽到根深蒂固。就這麼漸漸地深深地紮進他的生命,深到那些根芽都盤踞了整個心髒,碰到一根都會痛到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