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是用手輕碰,不如說是用手掌輕輕地拍著。小女孩以她柔軟的手,輕輕地拍著我的胸部和腹部。我能夠從手掌感受到她的體溫。
拍拍。拍拍。
…………
這是什麼感覺,有點像是在哈癢一樣。
怪了,我本來以為對方是小朋友,就算她再怎麼摸我也不會覺得奇怪,但不知道為什麼,我卻開始心跳加速。
歐西裏妹妹也是,她整個人看起來很害羞地觸碰著我。而且她的力道輕得讓我覺得她好像有點太過小心了。我好像被輕輕撫摸著、又妤像被哈癢一樣,感覺非常奇妙又奇怪,害我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
真是怪了。
為什麼我會覺得害羞呢?就好像是同年紀的異性在觸碰著我的身體一樣。
「……這是人家、第一次……像這樣用手、摸男生的身體……」
「這、這樣啊。」
「嗯……」
「…………」
「…………」
對話就此中斷,沉默降臨。但並不完全是因為尷尬而沉默,如果要為當時的氣氛加上顏色的話……可、可能會是桃紅色吧?大概是這種感覺的沉默,其實目前的氣氛沒那麼尷尬,但一旦意識到這點,卻反而尷尬了起來。
歐西裏妹妹以一定的節奏輕輕拍著我的胸部和腹部,甚至還輕輕地觸摸我的背部。
「那個……歐西裏醫生,您覺得我的身體怎麼樣?」
「呃、嗯。你的身體,比我想像中的還要結實呢……觸感意外的好……摸起來好有趣……」
「咦?啊,不是啦,我是在問我的身體有沒有生病耶?」
「啊、啊啊!嗯,沒錯沒錯,這個嘛……」
她抿著嘴,一副還沒想好後續劇情的樣子,接著以煞有其事的口吻說道:
「這、這個要再花點時間聽聽看才知道耶。」
「…………」
意思是說,醫生遊戲要再繼續玩下去了。
我再度被她用手輕輕地拍著,感覺好像我是一條鮪魚似的。而且她不知道什麼時候將聽診器收起來,現在完全是以觸診的方式在檢查。
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歐西裏妹妹突然停下動作,一副在思考什麼的樣子。她好像喃喃嘟噥著類似「……如此說來,這搞不好是個大好機會……?隻要身體還是這個狀態的話,我就能為所欲為了……」這樣莫名其妙的話,然後抬起頭來看著我。
「籠島哥哥……」
「怎、怎麼了?」
「入、人、人家今年才七歲,還隻是個小朋友。」
「嗯,我知道啊。」
「所謂的小朋友,是還會相信小嬰兒是由送子鳥送來的那種小朋友。」
哪有小朋友會說出這種好像自己不是小朋友的話啊……雖然也有想到這點,但此時的我已經無暇去思考這件事了。
「所、所以……我對男生的身體一點興趣也沒有!隻是為了要認真地玩醫生遊戲才這麼做的!」
「呃、嗯,我知道……」
歐西裏妹妹隻有七歲而已,所以她應該不懂「那方麵」的事才對。
但是,我總覺得她的眼神像在訴說著「……就算是女生,也是會對男生的身體有興趣的喔」,一副不懷好意的樣子。問題是她隻有七歲啊!這麼小的小朋友不可能會說謊吧!
「看招。」
「呀嗚!歐、歐西裏妹妹,你等一下。不要這麼用力捏我的腰。」
「嗬嗬,對不起嘛……嗬嗬,沒想到你的叫聲是『呀嗚!』耶……好奇怪喔。」
「唔、唔唔……」
「看招。」
「呀嗯!歐西裏妹妹,拜托你不要再捏了好不好!」
「誰是歐西裏妹妹?要叫我歐西裏醫生才對吧?」
「呃。」
「因為這是觸診嘛,所以可能會稍微覺得有點癢喔,你忍耐一下。」
「呃、唔、唔……」
這下主導權完全落在對方的手上了。這就叫攻守對調嗎?
籠島諦,今年十七歲。
此時,正在被一個七歲的小女孩要著玩。
……這下糟了,歐西裏妹妹一整個玩得超開心的樣子。她笑得就好像是一個姊姊正在惡整可愛的弟弟一樣。彷佛是在發泄平日的不滿似的。
不,我並不是說自己一點也不開心。反而還有點……不對,是非常樂在其中才對。
但是眼前這個狀況,我真的該樂在其中嗎……
「嘿咻~嗬嗬。」
歐西裏妹妹一邊發出非常可愛的聲音,一邊坐到了我的膝蓋上麵。
你坐上來幹嘛啊!?
歐西裏妹妹的屁股就坐在我的大腿上!
「那、那個,醫生遊戲也差不多該、該結束了吧……?」
「不行,你要乖乖聽醫生的話才對。」
「可……可是——」
「噓——」
啾的一聲。
她伸出食指堵住了我的嘴唇,光是這樣就讓我整個人無法動彈。我的腹部直接就能感受到她的體溫,還有我的大腿也能隔著褲子感受到她的體溫,再加上她以那對濕潤的眼眸由下往上地窺視著我,讓我無法自由控製自己的行動。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為什麼我會完全受她擺布啊!
為什麼我會被一個七歲小孩玩弄於手掌心啊!
救命啊~原本以為純真無邪的小朋友,沒想到竟然這麼可怕啊——!
等一下——不對。這氣氛不對啊。圍繞在我們兩人身邊的氣氛非常不對勁,歐西裏妹妹的視線變得非常渾濁,她已經快要無法控製自己了。
對了,話說回來,她跟織野同學果然是姊妹,兩個人簡直一模一樣。從頭到腳都像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硬要說的話就隻有胸部的大小不太一樣)。
所以我才會有那種感覺嗎?
就像是被織野同學本人耍著玩一樣——平常有氣質又認真的織野同學如果突然性情大變,應該就是這樣吧,異樣的感覺讓我不由得血脈賁張。
也就是說,如果客觀地分析自己到目前為止的心態轉變——
我對於被小女孩欺負這件事,其實是非常樂在其中的。
突然好想對我爸媽說聲抱歉……寫『人間失格』這本書的太宰治,當時或許就是懷抱著這種心情在創作作品的吧。才怪,怎麼可能。
「我、我、我要量胸圍了喔;……」
「什麼時候改成要量這些東西了!?」
我的吐槽對她完全失去作用,她的雙手已經從我的前胸環抱到後背。她應該是假裝自己手上有拿著布尺吧。一定是這樣沒錯。
她的動作如果隻用兩侗字來形容就是『抱住』。我完全陷入了被小女孩緊緊抱著的狀態。
不過,歐西裏妹妹可是非常認真地在幫我量胸圍,我怎麼可以產生邪念呢。我得好好讓她量完才對!
歐西裏妹妹就這樣抱著我——不對,是在量胸圍,但是卻一直不打算放手的樣子。
「嗬、嗬嗬。」
聽得出她的笑聲裏洋溢著滿滿的幸福。
「唔嗬。唔嗬嗬嗬嗬嗬嗬。」
過了一會兒,又變成了失心瘋的笑聲。
「唔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歐、歐西裏妹妹、發生什麼事了?
該不會是情緒失控了吧?
不覺得有點玩過頭了嗎?
不先控製一下你自己嗎?
「歐、歐西裏妹妹,你還好嗎?」
「籠鳥哥哥……」
醫生遊戲這件事好像已經被她拋在腦後了。不過我也沒空去管那麼多,當下隻能無意義地一直叫著她的名字。
「歐西裏妹妹……」
「籠島同學……」
她突然叫我籠島「同學」。就像是陷入了忘我狀態,無意識地將平常使用的稱謂直接脫口而出,但我真的也沒空再去想這件事。
「歐西裏妹妹,歐西裏妹妹。」
「……不對。」
歐西裏妹妹慢慢地搖了搖頭,以雙眼凝視著我。
「叫我栞……好嗎?」
這是什麼狀況!?
為什麼一定要用你姊姊的名字來叫你啊!?
我的腦袋裏充滿了一大堆問號,但這時候的我——身為一個男人的我,竟然被眼前的小女孩散發出來的魔性(?)所媚惑,變得無法正常思考了。
「栞……」
……我明明就沒這麼親熱地叫過織野同學的名字,為什麼現在要這樣叫她的妹妹啊——哪來的時間去想這些啦!
「唔、唔唔……諦……」
你幹嘛這麼親熱地叫我的名字啊——這個也沒空去想啦!
「……栞。」
「諦……」
我已經搞不清楚自己現在到底在幹嘛了。
歐西裏妹妹這時可能也是同樣的狀況吧。她的雙眼有如喝醉般整個失焦,臉也漲得紅通通的。感覺好像已經準備要飛向另一個世界去了。
慢著——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另一個世界——飛向另一個新世界的時刻就是現在嗎!
「栞!」
「諦!」
「栞——!」
「諦——!」
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們兩人被突如其來的電子鈴聲嚇得大叫,互相將對方遠遠地推了開來。趕緊整理好亂掉的衣服(衣服亂掉的隻有我而已),然後各自將情緒整理了一下,讓心跳恢複成原來的速度。
「呼——哈!呼——哈!呼——哈!」
腦袋冷靜下來後,總算恢複正常了。
呼—總覺得好像很久沒有恢複正常了。剛才的那個我是跑回老家去了嗎?而且一旦恢複了正常,世上的道德倫理和社會規範還有政府法規好像突然都組成了一隊。這個超強的隊伍就像是一堆史萊姆集合起來一樣,開始融合成一隻史萊姆大王,然後轉變成一股超強的罪惡感,瞬間將我壓得粉身碎骨。
……我剛才到底在搞什麼鬼啊。我剛才到底想幹嘛啊。我剛才到底想對織野同學的妹妹做什麼……
無窮無盡的罪惡感將我的心撕成了碎片。現場如果有日本刀的話,我可能會立刻拿起來表演日本式的切腹自殺。
「我剛才到底在搞什麼啊……」
和罪惡感奮鬥的人同時也包含了歐西裏妹妹。以前屈姿勢趴在地上的她,嘴裏不斷地在碎碎念著。
「醫生遊戲……沒想到竟然是這麼可怕的遊戲……!」
不對吧,這跟醫生遊戲一點關係也沒有啊。
「歐、歐西裏妹妹,你還好嗎?」
「是、我在!啊、啊啊、那個那個、剛、剛才的事請你全部都忘掉好嗎?我一定是腦子燒壞了所以才會那樣!」
「不是啦,我才想請你將剛才的事情全部都忘掉,還有我要說的其實是——」
我指著歐西裏妹妹在離開學校時,幫織野同學拿來的包包。
「電話在響耶。」
我才剛說完,歐西裏妹妹使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慌慌張張地從包包裏拿出了手機。
「那個,是你姊姊的手機吧?」
「對啊。啊……不、不對!這是我的。我跟姊姊用的手機是一樣的啦!我先接個電話!」
話才說完,歐西裏妹妹便用手機貼著耳朵,就這麼離開了客廳。
連手機都用一樣的,這對姊妹的感情還真好。不過,為什麼歐西裏妹妹的手機會放在織野同學的包包裏呢……啊,對了,一定是織野同學怕妹妹將手機弄丟,所以先替妹妹保管起來了吧——就在我想著這些無謂的事情時,歐西裏妹妹再度回到了客廳。
她的表情非常認真——就像是已經把剛才那段鬧劇全都忘掉了似的。
「籠島哥哥。」
歐西裏妹妹開口說道。
她講話時的零圍完全不像是七歲小孩,反倒有一股成年人的氣勢。
「要不要去外麵玩?」
這時太陽也快要下山了,老實說我並不想去外麵,但歐西裏妹妹說自己很想去一個地方,所以我隻好和她一起出門了。
我們來到離家稍微有段距離的朝日公園(這個公園完全沒有任何遊樂設施、隻有幾張木桌椅、廁所以及噴水池而已)之後,歐西裏妹妹開始對著四周東張西望了起來。
「我說,為什麼要來這個公園?」
「那、那是因為……」
正當歐西裏妹妹支吾其詞之際——
「真是非常不好意思,突然將您叫來此處。」
這彬彬有禮的用詞,搭配著開朗的語調傳入耳中。
我轉往聲音傳來的方向一看,發現有個戴著眼鏡的少年正往這裏走來。
「話說回來,事情變得還真有趣呢,織野同學。嗬哈哈哈,看到你這副可愛的模樣,害我忍不住都要變成蘿莉控了呢。可以叫你蘿莉野同學來表達我對你的疼愛之意嗎?」
「……齋條同學。」
夾雜著不安的聲音,從她小小的口中傳出。
帶著開朗笑容的少年突然間就這麼出現了,我記得自己曾經見過他。
「你就是前陣子那個『找眼鏡的』……」
「是的,前陣子那次真的是太感謝你了。」
他笑嘻嘻地說著。這個臉上總是掛著笑容的少年,好像叫做齋條的樣子。
「……你認識歐西裏妹妹嗎?」
「是呀,我是她昀朋友。對吧,歐西裏妹妹?……噗哧。歐西裏妹妹,我說你……竟然叫歐西裏妹妹。」
齋條拚命忍住笑意,歐西裏妹妹則是好像因為羞恥而低下了頭。「先別管我叫什麼名字了!」,她向對方靠了過去,小聲說道。
「我已經照你吩咐的,把籠島同學帶來這裏了。至於我現在這副模樣,那個,就請你照電話裏說的……」
「我當然知道。你該不會又是被迫當黑井川博士的白老鼠了吧?從你的症狀看來,記憶和知識雖然不受影響,但肌肉骨骼內髒等方麵都已經退化成幼年期的狀態了——我說的沒錯吧?」
「呃、嗯。那麼,要怎麼樣才能……」
齋條同學這時候順手調整了一下眼鏡的位置。
「這個嘛——就讓你先繼續維持這個狀態好了。」
「咦?」
「晚安羅。」
齋條同學伸出食指,以指腹按了下歐西裏妹妹的額頭。
「咚」的一聲。
小女孩突然間全身癱軟,就快要跌坐在地上。
「歐——歐西裏妹妹!?」
「別擔心,她隻是睡著罷了。大概一個小時過後就會醒來了。」
齋條同學一邊用平淡的語氣說著,一邊以兩手扶住了差點跌倒的歐西裏妹妹。
「……你、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嗯?我什麼都沒做啊。她隻是因為玩累了,所以睡著了吧。這個年紀的小孩子本來就是玩一玩就會倒頭就睡嘛。」
齋條同學輕輕地聳了聳肩,一副裝傻的模樣。
我望著歐西裏妹妹,她看起來好像睡得很香的樣子。原來如此,她隻是睡著而已啊。我頓時鬆了一口氣,同時也反省了一下自己為什麼會問那種無厘頭的問題。
竟然會問「你到底做對她了什麼?」
他看起來又不像是會使用什麼超能力,自然不可能隨便就讓人睡著。
「好了,籠島同學。如果方便的話,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齋條睦月。
他說他叫這個名字。
我記得這個名字。不過話說回來,我記得的也隻有名字而已。因為織野同學有時會提到「齋條同學」這個稱呼。
他屬於心電感應能力者的特化塑,在整個機構裏麵,像他這樣的S級的超能力者隻有四個人。年齡十三歲。在能夠被派往參加實戰的超能力者——也就是B級以上的超能力者裏麵是最年輕的。而且他的精神幹涉能力,也是機構裏首屈一指的。
——他指的應該是自己在上次那部電影裏麵演的角色,看來他的確是電影社的人。
也就是說,他是織野同學的——夥伴。
「說起來,我和織野同學其實算是有點交情的,所以我跟她妹妹歐西裏妹妹也還滿熟的。」
齋條同學以手撐著臉頰,一邊用像是在歌唱似的語調說話,一邊用溫暖的視線看著靠在我身旁的歐西裏妹妹。
我們三個人此時坐在公園角落裏的木製椅上。齋條同學隔著桌子坐在我對麵,歐西裏妹妹則是靠著我呼呼大睡。
「那麼,你要跟我說什麼呢?」
「啊,對了對了。其實從很久以前我就想跟你好好說一次話了。你知道嗎?你在我們這個圈子裏麵可是知名人物喔。」
我是知名人物?
而且還是在織野同學的電影社夥伴之間?
「沒錯,不過會注意你的隻有其中一部分的人而已。有名的程度,就好像隻有內行人才知道的那種小店一樣。但久我山前輩II不對,閃亮子前輩和她的同黨好像就對你不太友善了。不過,暫時別管那個,這些事情再聊下去太浪費時間,差不多該來談談正事了吧。」
齋條同學如此說道。
在說話的同時,他的笑容一直都沒有變過,而且語調十分開朗。
「我說你啊——你究竟對織野同學做了什麼?」
呃,突然問被他提出這麼抽象的問題,我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就這樣當場愣住了,隻能有氣無力地反問他:
「你指的是……?
「就是最近這一陣子,織野同學變得非常的強啊。好比說她之前一直在煩惱自己是不是已經到達瓶頸了,可是最近又突然變得好像沒陷入過低潮一樣,開始以令人難以置信的超級加速度在成長著。」
「……你的意思是?」
『變得非常的強』這句話的意思太模糊了,完全聽不懂他想表達什麼。如果是少年漫畫的話,變強應該代表戰鬥力提升之類的,但在現實中不會是這個意思才對。
很會打架、抗壓性高、個性堅強之類的,有關強的定義太多了,不知道他指的到底是哪一種。
「我就用更簡單的方式來說明吧?織野同學的特殊能力有著爆發性的成長。明明這十年來一直都停留在B級——多數人對她的評價都認為她這輩子應該就隻能到達B級而已,不可能再往上升了。但是,她卻在前幾天榮升到A級了。」
「…………」
「說得更明白一點,就是她的成長速度太異常了。如果再繼續以這樣的速度成長下去,她也許總有一天會像我一樣到達S級的程度。如此一來,很有可能會引起一場騷動。我也不是什麼器量狹小的人,是不會在意這種小事的。不過,宇津呂原先生和他手下那群戰鬥力與器量大小完全成反比的家夥,就有可能會對織野同學進行打壓了。」
我的腦袋裏麵充滿了問號。
特殊能力?那是什麼東東?齋條同學不傀是電影社的人,演技真好。
還有那個所謂的等級又是什麼?難道社團成員之間也有階級之分嗎?
「唉……想不到我都解釋得這麼清楚了,你卻還是聽不懂。」
麵對我無所適從的沉默,齋條同學也隻能失望地歎了一口氣。
「我已經和你麵對麵坐下來談了——與此同時,我也在『看』你的情緒、你的思考、你的內心,但卻什麼也『看』不出來。你既聽不懂也想不透。普通人如果一下子接收到這麼多提示,多少會在心裏顯露出思考的破綻,但你卻連一丁點兒都沒顯露出來……沒想到你竟然笨到完全相信那些隻是電影的內容……」
他將視線從我臉上移開,無視我的存在而且開始自言自語。
那副模樣就好像在說「這個人根本完全不值得我花費心思」。
「……嗯,該不會是我猜錯了吧。難道說不是他……不對,可是……」
他繼續自言自語。
我看著他,心裏突然開始覺得有點害怕。
「不好意思。」
齋條同學才剛說完就突然站了起來,然後用手碰了一下我的額頭。這讓我想起之前閃亮子好像也曾經對我做過同樣的事。
「——嗯。果然沒有被人操弄過精神和記憶的樣子。」
他把手伸了回去,噘起嘴巴,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
「我說你啊,從剛才開始到底在搞什麼?」
我忍不住這麼問,但他卻隻是說了句「沒什麼,請別在意。」就把我打發掉了。明明是我的年紀比較大,但他卻一副好像大人在哄小孩的模樣,讓我覺得有點不爽。
齋條同學低頭沉思了一下,接著抬起頭來——並且摘下了眼鏡。
然後直接把臉貼近過來,雙眼凝視著我的眼睛。
「我現在正在針對我們組織的創立者進行調查。」
「創立者?」
「沒錯。不過這純粹是我個人的行為。到目前為止,對於這個組織的成立到管理係統存疑的人,好像隻有我一個而已。」
組織。
他指的是電影社吧。到底是誰創立了電影社真的有那麼重要嗎?不過,眼前的少年似乎覺得這點很重要就是了。
「嗬嗬,是的,你說的沒錯。我的確覺得這件事很重要。」
齋條同學如此說道,彷佛看穿了我的思緒——或者像是用了讀心術探查了我的心。
「說實在的,我非常不喜歡你現在這種『搞不懂』的感覺耶。因為我是一旦有什麼在意的事就會忍不住想要查個清楚的那種個性。」
「我隻是覺得『以我的腦袋搞不懂』而已呀。我啊,如果有不懂的事卻不盡早弄清楚的話,可是會寢食難安喔。」
「這種個性是與生俱來的吧。或者說是本性。我和籠島同學,從本質麵來看就有著完完全全的不同。」
「應該是這樣沒錯。」
「回到原來的話題。在我針對組織的創立者進行調查時——發現了你的存在。」
「我?」
我現在已經完全搞不懂他故事的前後順序了。電影社的創立人和我之間會有什麼因果關係啊?
「其實我憑的是沒有科學根據的直覺,這麼草率的回答確實不太合乎我的個性。但隨著不斷的調查,我開始發現你和創立者之間有著讓人不易察覺的連係。也許籠島同學和創立者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吧——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那應該隻是你的心理作用吧。我對這件事情完全沒有即象。」
聽我這麼說,齋條同學隻回了一句「說的也是」,然後輕輕歎了一口氣。
「籠島同學好像『真的』毫無印象的樣子,而且籠島同學似乎也的確隻是個一般人——話雖如此……」
但是,你身邊的人可不一定是這樣的——
齋條同學說這句話的聲音小到我險些沒聽見,這時他的視線已經移到沉睡的歐西裏妹妹身上。
「魔法是嗎……看來這個世界還有很多事情是我所不知道的。我並沒有傲慢到『我想知道有關於這世界所有一切』的程度,但至少也想清楚地了解自己所屬的組織,如果沒辦法徹底了解的話,我可能會生起床氣……」
話才說完,齋條同學就站了起來。他再度載上眼鏡,臉上浮現了微笑。
「抱歉,占用你這麼多的時間。能和你說到話真是太高興了。改天有機會的話再聊聊吧。」
「……齋條同學。」
我不禁開口叫住了已經轉身準備離去的齋條同學。
我隻是想問問而已,其實並不是什麼太大的問題。
「等你找到了那個創立者之後——你打算怎麼做?」
「……剛才不是已經說了嗎?我隻是想知道而已。」
齋條同學慢慢地轉身說道。
「我隻是覺得,這個充滿疑問的組織裏麵,似乎有某個人正在支配著一切——因為我總覺得自己好像一直受到別人的操弄,這點讓我覺得非常不是滋味。」
他說這句話時雖然仍是笑著的,但在眼鏡背後的那雙眼睛,卻一點笑意也沒有。
那是一對充滿了力量與覺悟的深沉眼眸。
就像是我從小就一直仰慕的,即使麵對強大的對手也毫不退縮的英雄一樣——
戴著眼鏡的少年就這麼消失了。
隻剩下我,還有沉睡中的歐西裏妹妹待在那裏而已。
「齋條睦月。果然最初發現到的就是這個男人。看來,我在被柾木創平背叛時所露出的破綻已經被他緊緊咬住了。天才——齋條睦月。擁有極為優秀的異能與不容輕怱的聰明頭腦。表麵看起來既輕佻又漫不經心,其實內心隱藏著熾熱的野心。嗬嗬。真是個讓人又愛又恨的家夥。」
聲音——
不知道從哪裏傳來的聲音。
「他想要找到我的話,還得好好努力才行呢。不過照目前的情形看來,機會還真是十分渺茫。就憑他現在的力量是無法破解《一行逆轉》的。就算他看出了捏造記憶與精神控製的記錄——也不可能了解世界的形跡。」
這個聽起來十分熟悉且溫柔的聲音,漸漸地劃破了四周的寂靜。
「反正機會難得,就暫時別把他逼得太緊好了。既然是他自己想跳進這個命運之輪的軌跡之中,我也不打算阻止。就如他所願,讓他跟這個故事愈綁愈緊吧。目前『棋子』已經夠了,也差不多是時候該來些『敵人』了。」
這聲音對我來說,就像搖籃曲一樣,讓我的心情變得十分平靜。
「可是啊,齋條睦月。你知道嗎?好奇心可是會殺死一隻貓的。你那『求知』的欲望,其實是從你對於無知而感到的恐懼之中誕生,這隻會讓你感受到更加恐怖。說穿了,你不過是個懦弱膽怯的人罷了。」
但是,我無法了解這個已經聽慣了的聲音背後所隱含的意義。這些話聽起來隻讓我覺得似懂非懂而已。
雖然耳朵聽進去了,但腦袋卻無法消化。
雖然傳達到身體中,但卻傳達不到心裏。
會以這種奇特方式說話的人,我隻認識一個。
「真正的強者——或許該說,能讓人感到害怕的,其實是能夠接納一切的無知之人才對吧?」
對吧,諦——
這時候,他出現了。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坐在我的麵前——就是剛才齋條同學坐著的那個位置。
這就好像是一件必然會發生的事一樣。
「戒。」
我叫了他的名字。
筱瀨戒。
留著一頭帶點灰色的白發,身上穿著的和服帶著一種接近黑色的灰。
他是我的兒時玩伴,總是突如其來地現身,一點徵兆也沒有。
『機械降神』
在故事的尾聲,以及不帶任何劇情伏筆的情況下,無視邏輯倫理,而且全知全能有如天神一樣的他——現身了。
「哎呀?沒想到你今天竟然沒被嚇到啊。」
我對著臉上帶著甜蜜苦笑的戒無奈地回了一句:
「多少有嚇到啦。不過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戒好像差不多是時候該出現了吔。」
「……哦。」戒笑著說道:「沒想到你也開始會說出這種話了,這表示……原來如此。在你身上似乎也開始起了什麼變化呢。」
一如往常,戒又開始說一些聽起來意義若有似無,讓人完全聽不懂的話了,這時候戒將視線移向歐西裏妹妹的身上。
「對了,這孩子是織野同學的妹妹,之前應該有介紹給你認識了吧?因為某個原故暫時由我照顧,好像因為剛才玩太累了,所以現在正在睡覺。」
戒「哦」了一聲,輕輕點了點頭,然後眯起了眼睛。
那眼神給人一種既懷念又慈祥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