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度的高考又開始了,回想起1995年自己麵臨的非常時刻,心裏更多的是一種後怕。現在想想,倒也怪,連飯都填不飽的我卻輕鬆自如地把高考應付過來了。是否算個奇跡,連自己也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麼樣的精神動力支撐著我?我現在還能否再去勇敢地麵對?
那時家裏窮,窮得叮當作響,別說喝什麼營養品補補腦,就連一日三餐最基本的生存保障都難以維持。全家人著急,但也沒辦法,忠厚老實的父母隻能搖頭扼歎,哀歎自己命苦,兒子的命更苦。
我反而還得安慰二老:雖然物質上是差了點,但精神上卻富裕得很。老師看重我,學生看得起,成績又棒,還有什麼比這更值得自豪的呢?隻有這時,父母的心裏才稍微多了一絲寬慰。因為他們知道兒子很樂觀,無論麵對怎樣的困難和挫折從沒低過頭流過淚。
我是在農村一所極其普通的中學就讀的,那所學校升學率很低,每年能考上一兩個本科就算不錯了。平時,我的成績在班裏甚至在縣重點中學都能排上名次,全校為我而驕傲,都對我抱著必勝的信心。而我也從沒對自己失望過,我相信自己行。
高考前一天,一位在縣重點中學上學的同學給我買了很多補品。我很清楚,他想“利用”我,借我的光,因為他的考號緊挨著我。我百般推辭,他就是不肯拿回,我卻之不恭,收下了。
誰知在考試的當兒,不知是窺測了我們的意圖,還是別的原因,監考老師一直坐在我的桌旁。最終使那位同學的化學這門課近八十分的選擇題盡失。過後,他把腸子都快悔青了,要不是把所有的寶都壓在我身上,也不至於考得那麼慘!
我當然更感到慚愧,覺得對不起他,但這並沒有影響我以後幾門課的發揮。
考完試回到家裏的那段日子是最難熬的,且不管親鄰的說長道短,單就父母頂的壓力就可想而知。那時我才真正體味到高考已遠不是一個人的事,而是關係到全家人共同的事了,它考的是全家人。
此後,電視裏每天都要播報錄取新生的名單,點歌台也逐漸紅火起來,大都是為未來的天之驕子點歌祝福的。坐在電視機前的父母眼巴巴地望著,他們希望能看到我的名字出現在屏幕上,哪怕隻是一閃而過,就足可以驕傲一生了。那既羨慕又焦急的眼神令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父母幾乎每天都讓我去學校打聽消息,我表麵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其實心裏比誰都急,這畢竟是我人生之大事啊。
我隻有好言安慰他們,自信地說,我一定能考上本科學校,沒事的。
時光就這樣在漫長的等待中度過。終於有人告訴我部分考生的成績出來了。我心裏七上八下,撲騰騰跳個不停,不知命運是否會捉弄我?
我騎著車子興奮地奔向學校,走進校長室時,心裏還沒有一點的底。這太讓人難以忍受了,簡直是一種近乎法西斯式的折磨,等待“宣判”的日子真的來臨了!
我翻弄著同學們的考分,當看到自己得了538分的那一刻,我的心和思維突然之間凝滯了,所有的疑慮和緊張頃刻間融化,我激動地無語凝噎。
帶著同學們的羨慕和老師的祝福,我騎著車飛馳在回家的路上。老天哪,我終於考上了,考上了……我在心底無數次地呼喊著自己的名字。
父母知道了,親鄰知道了,所有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我幸福地已經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黑色七月——殘酷的獨木橋,用心血與汗水澆鑄的代價終於得到了回報,我咀嚼著成功的喜悅,淚水不由自主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