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6月30日於廣州[3]文學評論·晶瑩美,冰冷美晶瑩美,冰冷美
在廣東文藝界,有幾位堪稱事業上的“女強人”:
《羊城晚報》著名文化記者吳其琅;
五十、六十、七十、八十年代都有自己代表作的著名舞蹈家陳翹;
新時期十年創作成績斐然的劇作家許雁;
創辦王氏影視業劇本有限公司的王靜珠;
以愛情、婚姻、家庭為主要寫作題材的報告文學作家柳明;
還有,就是本文所要談到的電視新聞采編、演播與文學業餘寫作兩棲型的王淑明(楚明)。
她們有許多共同點:
同時代的中年女性;
在各自的領域卓有建樹;
強盛的社會拓展力;
遇難而進的頑強精神;
銳敏的個性鋒芒;
婚姻上無論是成功者,還是離異者,在人生追求和感情生活上都心氣極高。
但是,王淑明仍然可以從她們之中區別出來。
初識王淑明,是在八十年代起始,《南風》文藝報開創時期。
那時,我是該報的特約編輯。
王淑明給我的第一印象,是真正高雅的氣息。
服飾講究、得體,色澤相間、諧和,又不過分誇張、變形。
略施脂粉,但不濃墨重彩,顯出恬淡自然。
談吐、舉止溫文,絕不手舞足蹈,甚至極少用重音,用快節奏。
東方古典女性內蘊的靜,西方現代女性借助物化手段造就外部的動感美,似乎有了奇妙的結合。
這是女性曆久不衰的氣質魅力。
直觀和經驗告訴我:
這種女性大多不幸。
人生路程和感情經曆坎坷。
她們是理想主義者。
又被巨大的理性所製約。
是痛苦的理想主義者。
她們對美的追索同樣是理想化的。
現實世界的反饋則不可能對等。
對男性的選擇幾近於苛求。
想象力、摯愛之心、承受力時常超越男性。
而以男子為中心的社會,無論是質量還是數量,看來又相距甚遠。
當我讀了《柳絮似雪》這部小說集,讀了作者略含自嘲地袒露心靈世界的“後記”,更加深了這個判斷。
現實中沒有完全得到的,加倍地由藝術的創造償還,這就是作為作家的王淑明。
凡涉獵情感生活的小說,作者一般取中篇形式。
也許,隻有它,才能容納作者活躍的思緒和豐實的情感體驗。
在小說中年知識女性主人公身上,深深銘刻下作者自己人生的影像。
職業優越,教育良好,社會地位峭拔。
在愛情和婚姻失利或失敗之後,轉向事業的追求,轉向共同人生見解的締結。
成就事業之後,又期待愛情和婚姻奇跡的出現。
這裏,最能清晰描繪作者思想軌跡,也是作者迄今寫得最勇敢因而也最具悲劇性的一篇,莫過於《囚》了。
作者筆下理想化的男性偶像飄然而至:學識、才華、睿智並舉,溫情、含蓄、深刻兼納,表象特征具有充分的男性風采,是中年男子完整的成熟美。
歐偉傑的婚姻極其不幸,與獨身的伊紫萍旅途結伴,渴望與相知的兩顆心瞬即電閃雷鳴。
然而,愛終於要從夢幻的境界回到實地,婚姻是愛的長河,也可能是愛的沙丘。
作為一個男人,人生位置異變的機會大於女性。
歐偉傑成了一局之長後,價值的取向在裂變。
寧可忍受不幸婚姻的殘酷折磨,而不再承受愛戀的滋養,不願損害既得的利益。
小說集中類似的男性形象還有:
徐清夫以“愛”作為獵獲的武器,結果對世間純情女性的欠負越多。
嚴辰是典型的家庭男權中心主義者。
季樺是一個追名逐利的世俗男子。
是否,男子的背叛,才是中年知識女性的終極命運?
一方麵是對被愚弄的憤怒,一方麵又堅毅地擺脫苦難的陰影,創造清純明麗的文學形象予以回報。
《明天早晨》:陳威在大都市舞蹈演員莫莉與海島姑娘瓊妹同樣純真的愛之間,選擇了後者。
可信嗎?生活中許多人把初戀、第一次純潔的愛看得高於一切。
《曇花又開了》:麥林因時代的政治因素而喪失了(延蘋)一次愛,另一隻純潔之美的精靈(雪梅)又飛落他的愛的空間。
浪漫嗎?一個人的生命可以在另一個身上延續,何況無限豐富動情的愛呢?
《綠草茵茵》、《曇花又開了》的人物關係結構、命運走向及歸宿的某類重複。
重複是忌諱的。藝術更忌諱重複。當然,我們不排除生活重複的可能。
《鹿兒情》:在幾乎無望的時空等待中,考驗愛的堅貞。肖古林與淩鶯兒都是愛的信守者。
從小說作法上評價,肖、淩十年後相遇情節的設計,簡直是一種不可寬恕的平庸。
此外,女性的不幸通過自己的眼光透視出來,而女性的幸運,則是以男人的視角為目測點,很難不認為這是一種信心的傾斜。
女性的獨立與自我價值的實現,不應該是任何依附關係,在和男性命運的糾葛中,隻能是一種碰撞、交融與完善。
情感生活常常有政治的背景框架,由此造成悲喜劇,是否也是一種主觀的宰割?
人的本體,人與社會聯係的本體,不僅僅是社會的外化或同化。
重要的在於:找到人與社會的聯結點與非結合部分。
王淑明的愛情小說,以社會內容為其載體,形式上又是較純粹的散文化小說。
感受與描寫的細膩,人生畫幅中浸潤著相當濃重的情緒,是它的兩個特點。
在真情中追求人生美與情感美的價值,表達了作者向往生活與藝術的激情。
及此,突出了小說明確導引人生,淨化人的情感與靈魂的意識。
一如作者的形象與氣質:高揚文化文明精神。
愛情小說之外,王淑明的短小說,似乎更能引起我的興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