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3 / 3)

我極少讀香港作家作品,包括最流行的消遣小說。這因素是各種各樣的。其中一條與我奉行的讀書和做學問的信條有關:要麼開墾綠洲,要麼讓其荒漠。自然,這是我的欠缺。知識多方麵的積累與多層次的更新,對於培養一個人的良好素質,是極重要的。

遵《當代文學》編輯部之命,拜讀了香港作家劉以鬯的短篇小說《一九九七》,興致還好。但是,在如何評價上,卻發生了猶疑。顯然,我麵對著一道難題:一位香港頗有成就的作家,一部在香港頗具反響的作品。

作品具有客觀的真理性。評判標準也具有客觀的真理性。然而,國家、地區不同,是否可以有某種靈活性、可塑性和變通之處?對此,我沒有研究。不過,我想應該允許有一定限度的自由的。

《一九九七》倘若在內地發表,被否定的可能性很大。理由也許十分簡單:它對我國收回香港主權之後的前途,作了悲觀的反映和預測。

這部作品,難道不具有任何真實性?尤其是,它所反映的一種特定環境下產生的特殊心態,毫無典型性?我以為,對此完全持否定態度,是不合適的。

我國決定收回香港主權,是一個曆史性的事件,勢必要引起香港社會最廣泛階層和人士的不同反響,以及外界輿論的種種交錯影響。而且,由於特定的曆史原因、地理情勢,以及現實的背景,我國提出收回香港主權的最初階段,相當普遍的社會情緒,是不理解、疑惑、憂慮,這不難想象。以反映香港社會現實矛盾著稱的劉以鬯,敏銳地觀察到了這種社會心理現象,並通過一個人物心緒的變態及至行為的反常,非常形象,非常有概括力地反映了出來。在這個意義上來說,它具有某種真實性。透過人物開啟的心態窗口,我們真切地感受到了香港社會一種普遍的現實情緒。這對於我們了解香港社會現狀,及至更細致、更有力通過自己堅定的,又通情達理的政策,做好回歸工作,贏得香港的民心,會有某種借鑒作用的。

《一九九七》的真實,又是不完整的。可以說,是一種殘缺的真實。作家對於自己所觀察到的社會生活現象,還缺乏智者的曆史把握尺度和遠視的能力。看不到或看不清這種特定的社會生活現象,它的走向,發展趨勢及轉化的可能性。暫時不等於永恒。平衡會被不平衡打破。我國收回香港主權的談判成功,所帶給香港社會人心普遍穩定的事實,已經得到了證明。《一九九七》的出現,表明作家的思想認識,隻停留在他所反映的那類人物水平線上,而不是站得高些,看得遠些。這是令人遺憾的。

這部作品在藝術上,有超水準之處。它運用了鏈條式的心態畫麵,有機地、有節奏地突出了人物情緒和行為的變異,直至趨向強化的過程。心態畫麵是素描的線條勾勒,有動感。在香港的短篇小說創作中,這一篇算不算上乘之作?恕我孤陋寡聞。讀了內地一些冗長、蕪雜的“拉鋸式”的短篇,我更偏愛劉以鬯這部作品藝術上的精致、熟練、完美。

1984年11月29日於廣州白雲賓館

[3]文學評論·關於巴金關於巴金

無疑,巴金是中國現當代文學的一代文學巨匠。《家》是巴金的第一座文學豐碑,它具有超越時代的文學魅力和思想價值,即打破舊世界框架的民主思想價值觀。《隨想錄》是巴金的第二座文學豐碑,它既是民族,更是人類共同的精神財富,對曆史、人格和人性的過失、缺陷乃至殘酷的扭曲,勇於承擔,勇於批判,這正是巴金超越同時代許多作家的偉大之處。巴金沒有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但他的文學成就和思想建樹,遠遠超越了這個全世界作家夢想的文學桂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