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六章(1 / 3)

啊喲,還有有福未入席哩!立即就會大叫一聲,朝彭有福這頭跑過來,拖他、拽他、推他赴宴,並不迭的道歉,請他包涵。他呢,應該說自己感冒了,免了免了。或說自己剛才在哪裏飲宴回來,芝麻也擠不進肚子了。肯定對方還要來幾個人,把他推推搡搡的。他這時才半推半就,無可奈何入屋……

可惜,這動人的一幕,始終未出現。小說就這樣,通過層層推進的心理描寫,並著力運用幽默、詼諧的語言進行點染,從而將彭有福卑微低下的心靈和盤端了出來,一個“封建食客”的形象透於紙背。

注重藝術構思。作家注意不斷砥礪自己的構思心力,避免對別人亦步亦趨。《彭有福赴宴》、《春溪水漲》這兩個短篇,構思上較完整、和諧而又出新。尤其是《春溪水漲》,稱得上是一篇構思精致巧妙的佳作。寫旅途偶遇的作品很多,楊幹華這篇,卻能平中出奇。一是故事本身所具有的奇特性。鍾紅梅和陳阿弱這兩個姑娘,一個是去表白愛情,一個是去看望未婚夫,而對象竟是同一個人;二是人物性格的反向所造成的情節的委婉曲折。鍾紅梅粗獷豪爽,陳可弱溫文爾雅,這兩種性格碰撞在一起,由誤解,到心的相通,最後融會一體;三是敘描上張弛揚抑的寫法,使整個作品蒙上了一層雲翳繾綣的情緒色彩,帶上一抹淡淡的散文韻味。可稱道的是,作品不僅寫出了這種奇巧,更重要的是塑造了人物。鍾紅梅是全篇構思的出發點和中心,是故事的展開和人物相互關係變化的一條樞紐。小說一落筆,就寫鍾紅梅不加掩飾地袒露自己心靈的奧秘和曆史造成的無知、粗野,一下子就將她與陳阿弱之間互不熟悉以及誤解所築起的一道牆推倒了。作家在找到了人物這種閃射著心靈美的契機之後,就集中筆力寫鍾紅海如何在心靈深處漸漸蓄起一汪愛情的清泉,自覺醫治時代留給她的病症,到這次勇敢上路,去向一個“連一句近似愛情的暗示也沒有”的人奉獻一朵遲開、卻是純潔的愛情之花,並間或穿插陳阿弱的情緒和周圍自然環境交融的描寫,力圖要讀者相信,鍾紅梅是應該獲得這種愛情的。作家娓娓敘來,不露痕跡,接著筆鋒一轉,回過頭來寫鍾紅梅所要表白愛情的人,原來就是陳阿弱的未婚夫,鍾紅梅麵對這樣的現實,毫不猶豫地放棄了這種要求和行程,從而形成了人物性格的高潮,讓讀者能觸摸到一顆美好心靈的跳動。

楊幹華這兩年的創作之所以能有新的提高,新的進展,是與他1980年4月至9月參加中國作家協會文學講習所的學習密切相關的。他所寫的這些篇什,全都是在講習所學習期間或學習之後寫成的。在這裏,他第一次較為係統地閱讀了古今中外名著,不僅讀文學,還讀政治、哲學、經濟學等,聆聽了許多我國當代著名作家的教誨,汲取了同輩作家的長處,並通過自己的思考、比較,在生活和創作實踐中不斷加以融化,所以才取得了今天這樣的成績。楊幹華在一篇談及文學講習所的感受的文章中寫道:“不突破就沒有生命力。”我們殷切地希望作家在新的一年裏,能寫出更多像《石頭奶奶》、《驚蟄雷》、《彭有福赴宴》、《春溪水漲》這樣優秀的佳篇來。

1982年1月20日於廣州

注:《驚蟄雷》,廣東人民出版社1981年出版。[3]文學評論·他提供了什麼啟示?他提供了什麼啟示?

呂雷今年三十五歲。在青年作家中,他算不上是才華橫溢、大氣磅礴的那一類。他要蘊含得多,也沉緩得多。但一旦發出聲音來,卻是鏗鏘有力的。正像他常常流連的大海,呼嘯起來,就會掀起波瀾。

三個苦悶期,三次突破

呂雷最初並不是寫小說的。中學時代,他迷戀於詩和戲劇。隻是一個偶然的機遇,才把他帶進了短篇小說創作的天地。1973年,廣東人民出版社到海南島舉辦農場知青短篇小說創作學習班,他是其中的一個成員。他寫的題為《護苗記》的短篇,八易其稿,後來總算收進了短篇小說集《映山紅》裏。雖然,這篇處女作不免要烙上那個曆史時代的印記,但是,看到自己的作品第一次被印成了鉛字,呂雷是多麼興奮嗬!他又熱情灼灼地連續寫了幾個短篇,可是,無一例外地失敗了。他又一次轉向詩和戲劇。他知道自己缺乏詩人的氣質——澎湃的激情,敏銳的感受力,豐富的想象……隻乞靈於韻律、音節、形式,是無濟於事的。他寫了幾個小劇本,卻不能為社會所關注。希冀在文藝創作中找到精神寄托的幻夢,離他越來越遙遠。出現了創作思想上第一個苦悶期、彷徨期。時間至1979年《血染的早晨》發表,整整長達五年之久!

打倒“四人幫”後,直到以《班主任》為代表的文學上思想解放潮流的出現,才強烈地搖撼著呂雷那顆有點灰冷的心。微弱的創作欲望之火又燃燒起來了。他開始回顧自己所經曆的生活和走過的道路,思索和探求著人生的底蘊和價值。後來,他有機會重返曾給他記憶留下過陰影的農場,目睹昔日武鬥大樓的廢墟,為“捍衛”而枉死者的新墳,心不禁一陣抽搐,腦海中漸漸浮起一股思緒:是誰奪去了他們身上潛在的良知和理性?此刻,一幅朦朧的畫麵在他的心際變得明晰起來:文化大革命是一場泯滅人性、人的尊嚴和人的價值的浩劫。他將這個從自己的經曆和生活中體驗到的認識,再現於《血染的早晨》的藝術形象之中。《作品》1979年第5期刊載的這個短篇,是呂雷正式在文學刊物上發表的第一篇小說,也是他創作上的第一次突破。他是從這裏起步,真正開始文學創作生涯的。

當“傷痕文學”激蕩奔騰的潮流漸漸隱退,人們迫切需要看到直接反映新時期生活的作品時,呂雷不像那些成熟、銳敏的中青年作家一樣,很快就拿出了自己的成品。他焦灼,希望自己能快一點適應這種創作要求。但是,正像匆忙上陣,尚來不及磨礪自己武器的新兵那樣,呂雷急就章似的寫出的幾個短篇,先後發表在地區性的報刊上,都如同石子投進大海,連一星兒浪花都沒有濺起。呂雷沉默了。這時候,他已調到作協廣東分會文學院從事專業創作。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沉重的壓力。隨之而來的,是他創作思想上的第二個苦悶期、彷徨期。

在火燒火燎地等待中的呂雷終於冷靜下來。他下決心離開廣州,重新回到養育過他的海濱石油基地去。在被稱為“海上鐵塔”的鑽井平台生活期間,他與大海朝夕共處:傾聽它悅耳的歌唱,也傾聽它哀婉的訴說。他關注著生活在海上的新一代石油鑽探工人。他看到他們勤勉工作,與大海共存的胸襟與歡樂,他們的事業進取心,也看到他們的才智受到壓抑的痛苦,還看到他們中夾雜著千方百計要逃離大海的人,借助“關係學”的跳板,不學無術卻生活得安逸閑適。呂雷的心被撕啃著。他清醒地意識到:隱藏在這種種生活現象後麵的,是兩種人生觀、道德觀和價值觀的尖銳對立。不平靜的大海搖籃,就這樣幫助他孕育了在他的創作生涯中可算是“裏程碑”的作品《海風輕輕吹》。這個短篇在《作品》1980年第12期發表後,《小說選刊》1981年第2期予以選載,並獲中國作家協會1980年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呂雷第一次在全國文壇贏得了聲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