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後。”他厲喝:“去,拿玉璽皇綾來。”
殿下呼啦湧來一群侍衛,聞言全都盯著拓拔烈,等他吩咐。
拓拔烈癡癡站著,感覺到慕容缺掌心被長劍刃口刺破,滾熱的鮮血一滴滴流入他領口。
“原來。”他歎:“原來是我想錯了,自始至終,你從來都不曾原諒我。”
慕容缺聞言長笑:“原諒你,我為什麼原諒你,又憑什麼原諒你。原諒你叫我家破人亡?原諒你十二年****折磨,將我的尊嚴一腳腳碾碎,和著血,叫我這場噩夢永不能醒?”
“拓拔烈。”他喚,咬著牙,想把這名字咬碎了生吞:“我永不會原諒你,我日夜盼望著與你同歸於盡,所以,你要老實點,聽我的,寫下聖旨,放聶雲錚他們一條生路。”
拓拔烈在他劍下搖頭,脖頸被刺下狹長傷口,滴著血,和慕容缺的血流往一處。
那一刻,他竟覺得微微歡喜,竟能坦然麵對生死。
“你殺了我吧。”他道:“我寧可死,也不會眼看著祖宗基業葬送。”
慕容缺聞言將長劍又遞進半分:“放心,我不是要你就放任他們離去,不過要你給他們一條生路。充軍,流放,還是集體為奴,都由你,隻要放他們一條生路。”
“這麼低微的請求,換你九五之尊一條性命,你自己衡量,到底值不值得。”
拓拔烈沉默了,沉默良久。
“我若允了你,你就會放了我,束手就擒?”他問。
慕容缺答:“是,我一諾千金。”
“那好。”拓拔烈拔高聲線,朗聲吩咐下人:“就依慕容將軍所言,拿玉璽來。”
“擬聖旨,叛軍免於一死,流放荊州為奴,我一朝在位不死,就保他們一朝性命。”
堂下人依言擬好了,將黃綾呈上,拓拔烈持起玉璽,在上麵蓋上了端正皇印。
“去。”他道:“八百裏加急,務必在腰斬令執行前將朕旨意送達。”
所謀得成,慕容缺隻覺腕間酸軟,再握不住那沉沉鐵劍。
鐵劍墜地,侍衛們蜂擁而上,將他團團圍住。
而拓拔烈回身,死死盯住眼,道:“你就這樣天真,以為真的君無戲言?以為我方才說過的話就真的不能收回?”
慕容缺癡立當下,有種痛,像驚雷奔入身體,刺穿了他魂靈。
不過一瞬,卻長過漫漫一生。
他望著拓拔烈,那眸裏是片混沌絕望的灰色。
他問:“要怎樣,要怎樣你才肯履行諾言?”
拓拔烈不語。
慕容缺垂首,一掠衣衫,左膝緩緩著了地:“可是要我求你?”
拓拔烈搖了搖頭,上前扶住他雙肩,將他扶起:“不,全天下人叩拜我,我安之如怡。可偏偏是你這一跪,我承受不起。”
人扶起了,那雙手卻仍握著慕容缺雙肩,緊緊握著,想握到地老天荒去。
慕容缺也由他握著,喃喃自語:“早在來時,踏進這皇宮第一步時。”
“我就已料想過所有結局,所有,包括這一種。”
語氣波瀾不驚,但心不受控製。
他張口,血如離弦之箭往拓拔烈射去,劈頭蓋臉的,淋了他一身。
拓拔烈收回雙手,將那血抹盡了,拿純白色的絲帕
再展開時細瞧,帕上殷血斑斑,是那些永愈合不了的傷,永挽回不了的錯。
將這方帕子納入懷裏,拓拔烈走近慕容缺,如此之近,可以清楚聽聞彼此呼吸。
“我老了。”他道:“人老了,總會明白一些事理。”
“明白到愛是不能勉強的。”
“如今我要的,再不是你,隻不過是你仔細的,耐心的聽我將這番話說完。”
慕容缺抬頭,眼前一片迷蒙,看不見拓拔烈神色,所以也不能確定他這話裏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