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了兩趟地鐵又乘了三站公交,終於到了他所在的醫院。可是見到程浩之前,我卻先見到了瑪麗。是瑪麗先看見我的,她就這樣站在那裏望著我,兩人麵麵相覷。瑪麗說,付蓉,你怎麼在這裏?我支支吾吾,說身體不太舒服,過來看看。瑪麗說,那你為什麼要跑到這麼遠的地方?這時一個男人從檢查室出來,手裏舉著點滴,那個個頭和身高我都很熟悉。馬哲看著我,臉立馬變得紅彤彤的,這時我還來不及反問瑪麗,瑪麗卻搶先說了話。
“馬哲急性腸胃炎,他正巧路過我公司,我公司就在附近,他打電話給我,最近的就是這家醫院。”
哦,我隻是簡單地回了一個字。瑪麗很坦誠,坦誠得讓我覺得我很虛偽,我覺得我應該灰溜溜地逃走。要是我在這個時候告訴瑪麗,我隻是過來要回我的錢包,你認為她會相信嗎?
其實我沒有問瑪麗為什麼馬哲會打電話給她,為什麼他正巧路過她公司附近,為什麼他們總是那麼巧合地出現在一個地方,我都沒有問。瑪麗看我的眼神從來不躲避,反而讓我覺得我自己有些心虛,我是藏了什麼東西不想讓她知道嗎?不,我應該比她更坦然才對,我是一個單身主義者,即使我是為了程警官過來,也隻是為了拿回我的錢包,最多,再以朋友的身份來看看他,但是我就是說不出口。在瑪麗告訴我她相親對象是程浩的時候,我卻沒有告訴她,我和這家夥是青梅竹馬的鄰居,以至於沒有第一次便沒有之後的任何一次。
最後是我和瑪麗坐在醫院附近的台灣小吃店吃了兩碗鹵肉飯。瑪麗說,你最近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我搖搖頭。她說,好吧,我信你,但是,你肯定是有男朋友了。
我又搖搖頭。她突然驚叫起來,啊,你專門跑到這麼遠的醫院來,不會是為了檢查身體吧?
我差點把鹵肉吐出來,去你的!滾!
瑪麗嗬嗬笑道,除了這個以外,我實在不知道你在掩飾什麼。
我不得不說,女人的直覺是很恐怖的,連帶著的想象力依舊是恐怖的。回程的出租車上,我偷摸著給程浩發了一條信息,說,不好意思,我本來想來看你的,但是,實在有點事走不開。
這時瑪麗突然開口說,付蓉,有時候我真的覺得你挺過分的。
啊?
瑪麗繼續說,像今天這種情況,你看到馬哲生病,卻一點關心問候的話也沒有,當他說他先回去的時候,你也就這樣讓他走了。
不然我要怎樣?
你至少說送送他吧,陪他等等出租車也好,看他上了車也好啊,但是你就這樣拉著我跑一邊去吃鹵肉飯了。
我餓了啊,何況,他是男人,哪有那麼弱不禁風!
這時手機突然響了,是程浩的信息。他說,沒事,聽到你說來看我,還是很高興的。
瑪麗氣著望向窗外,不和我說一句話。我坐近她,問,好了,你老實交代吧,你是不是喜歡馬哲?
瑪麗說,喜歡什麼啊,我隻是……覺得他可憐。
那天晚上我和瑪麗買了幾罐啤酒坐在天台上看星星,我說我們不要談男人,我們應該談談我們自己。我們二十七了,過了年就二十八了,我們都還沒有愛人,我們都還是單身,我們應該慶祝自己還沒有被糟蹋,說完,瑪麗就哭了。瑪麗說,誰稀罕單身啊,要不是之前玩了命地工作,錯過了最佳的年齡,誰稀罕單身啊!我抱著瑪麗,幹杯,飲酒,說,你沒有男人,但是你有大把的錢。亦舒都說了,沒有愛,有點錢也是好的啊,我覺得這是真理。瑪麗幾乎想要摑我一耳光,她站起身來,一腳踢開那罐啤酒,說,誰要錢啊,我才不想要呢,卡裏那些鈔票最後都換不回一個愛人。那個程警官,他和我說,他有喜歡的人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手裏的啤酒懸在那裏,我說,你真的很喜歡他嗎?瑪麗說,不是喜歡,是救命稻草,你懂嗎?我和你不一樣,我沒有那麼清高啊,我就想隻要有個人把我帶走,那個人正好不算差,就夠了,管他是外交官還是山大王呢?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已經很慘了,現在連相親的人都有對象了,我根本就嫁不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