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2 / 3)

可那時我似乎還有點自卑。我不敢直接找她,卻給另外一個女同學寫了封信,委婉地道出了我的感情。那個同學鼓勵我說如果我真的喜歡一個人,就應該勇敢地追下去。多年後我仍對這個女同學感激非常,畢竟如果沒有她,我走不出關鍵的第一步。

她是個很戀家的女孩子,畢業就回了老家。那時我們家鄉的風氣就是這樣,根的情結十分濃厚,不像現在,能出去的趕緊出去。可我畢竟是個異類,我上大學就一直在為將來可以去北京工作而奮鬥,直至到最後我漂流於異國他鄉。

大三的寒假,我都在一種渴望與焦慮中度過,我經常尋找這樣那樣的理由和她在一起,但我卻始終不敢向她表白什麼。寒假結束的前一晚,我終於鼓起勇氣把她約了出來。

那天晚上我和她單獨走在無人的海邊,海溫情地喘息著,美麗而動人,風過的節奏就像婉轉的《羅密歐與朱麗葉》。我委婉地道出了多年來若隱若現的情愫,可我不敢正視她的眼睛,我怕她會拒絕。可畢竟我們都交往了幾年了,彼此已經心照不宣。我欣喜而慌亂中不知所措,最後我向她要了張照片,她答應了,聲音如浪聲澀澀動情。我突然不知何來的勇氣,輕輕地牽住了她的手往前走去,那晚還有月光,淡淡地塗過我們身後長長的腳印。而我後來才知道,也許生活的期待總像腳印,總是長長的深深的刻在我們身後走過的日子裏,而我們的前方永遠是無瑕的空白。

有愛情的日子,心情是飛揚的。第二天我帶著對她的依依眷戀回到了學校,開始了我自覺漫長而幸福的鴻雁傳書的曆程。我常常在上課下課晚修的時間裏都偷著給她寫信,信總寫得很長很美,從家鄉的海說到北京的四合院,從莎士比亞的戲劇說到柳永的詩,洋洋灑灑便十幾頁紙。她的回信裏總少不了訴說對我的思念,她是矜持的,又是熱情的。她為我的才情傾倒,我為她的癡迷忘情。

那段日子我的世界隻有海誓山盟的她,我在風花雪月的柔情裏久久沉醉,於是那個留在北京工作的yu望不再強烈,研究生也不想再讀,我隻想著畢業分配能回到家鄉,哪怕省裏也好,隻要將來能在一起,別的我似乎都不再在乎了。可是我卻並沒有告訴她,我想畢業給她一個驚喜。我每天睡前的一刻都會對著自己傻笑一下,然後解嘲說每段平凡的愛情都是偉大的,甚至十五年後的今天,我仍舊改不了這個習慣,盡管現在我再在心裏默念這句話的時候,多少帶著幾分蒼涼與無奈。

(三)

但似乎沒有征兆,事情已經起了變化。

期末緊張複習的時候,我有一次寫信慢了點,她的回信讓我感到很不安。她說我們現在不在一起,讓她思考了很多的事情,既考慮了過去的交往,也考慮了我們的將來。她感到有些不安。

放假了,我以為她會去接我。但是沒有。

火車到站的時候,我提著長長的脖子四處張望,興奮而焦灼地在人群中搜尋她那讓我魂牽夢縈的身影,人潮如浪,一湧接一湧而過,我的目光終於在最後一個人散去的時候絕望地垂下。多年來回家的腳步第一次如墜千石。

我最後是在她姐姐的新房找到了她,新婚的氣息漫滿了整個房間,紅的窗花,紅的被枕,凡物都貼上一塊紅紙,凡物都是新的,凡物都是紅的。她的衣服也是紅的,青春的她在這一片紅色裏像一隻獨占萬花的蝴蝶,卻沒有一般的雀躍喜悅。我趕到新房門口的時候,房裏沒有他人,她一個人背著大門呆坐在紅鬧的大房子中央,良久沒有動作一下。我的心突然刀割般抽痛,方才車站尚存的一絲怒意頃刻間蕩然全無。分別期間所有刻骨的思念湧滿我的心胸,我不顧一切衝上去便抱著她的肩背,用盡我平生的力氣將她擁得很緊很緊。

這是我第一次擁抱她,我看不到她的臉,卻感覺到了她身體的顫抖,她的淚水無聲地滑了下來。

我不知道女人的淚水是代表希望還是代表失望,我想女人永遠是無常的,至少當年我還不懂。那年我才22歲,我承認我是浮躁的,少年張狂,我還不懂得愛與如何愛。她無聲地哭了一陣,轉過臉便對我說:“我們分手吧。”

她的話猶如晴天霹靂,我觸電般從她身上彈跳開去。我無法形容我當時的樣子,但我想我的臉一定是白的,甚至白得發紫。我渾身顫抖,兩眼發直,我想說點什麼,我想解釋,想挽救,想重新抱她入懷,緊緊地再不放手,可結果是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動也不能動。我於是就那樣無助地跌呆在那裏。她仿佛也受驚不少,渾身也在顫抖,淚水在不停不停地流。

良久後我緩過了神,便摔開大門,瘋也似地衝出了新房。

那天晚上我也沒有回家,我一個人跑到海邊坐了整整一夜。我覺得好累好累,渾身都是軟的,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海是空的,天是黑的,月亮與星群不知去向,我甚至不知道是否有雲,世界漫滿的隻有不停嗚咽的風。風聲和著海浪的吼叫從四麵八方衝擊著我的大腦,我失去了正常的思維與記憶,呆呆地坐了一夜,什麼也想不起,什麼也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