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大夥兒也是精神緊張,一邊環視四周,一邊相互靠得更近了。隻有倚靠在一起,才能消除他們心中的不安全感。他們警戒地張望著這片安靜的峽穀,前方寂寂,天空寂寂,山石寂寂,綿延不絕的山巒是神秘的深藍色,看不透前方的路。排山倒海的壓迫感,如同決堤的洪水一般,從廣闊的四麵八方湧來,人們每等待一秒鍾,身上便冰冷的一分。然而,等了許久,四周卻風平浪靜。峽穀此時顯示出一股駭人的寂靜。人們清楚地意識到,這裏養育著死亡,而不是快樂。
他們每個人背靠背,緊張地注視著周圍。他們的喉嚨狂吞唾沫,肌肉仿佛失去了控製般微微顫抖。一種孤立,悲傷,初露端倪的絕望,像潮水般洶湧而來,他們覆沒其中,幾乎喘不過氣。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十分鍾,也許是半個小時。總之,衛徹說話了。
“現在該怎麼辦?我們退回去?”
“不是說過了,退回去也沒有其他路。”黃泉說道。
“對了。”衛徹忽然想起了有事要問矯金良,他的視線轉向對方:“矯金良,你之前經過這兒的時候,沒有遇到那支軍隊?”
“我……不記得了。”矯金良失去部分記憶了,表示愛莫能助。
“挺奇怪的。”李婭寧說道,“為什麼阿良可以平安無事地經過這條峽穀?”
這本身就是個難解的謎團。可惜矯金良記不起細節了。
可是高淩風說,“如果他都能安全通過,那我們也有機會通過啊。”
“說的對。”衛徹同意這個說法。
“那我們繼續往前走?”李婭寧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走吧。小心一點就行。”
帶著高度的警惕心,這一行人這才謹慎地邁出腳步。他們非常緩慢地行進,屏息斂氣,當一個人處在非常緊張的狀態時,一切細碎的動靜和光線變化都會使人變得敏感。他們隱隱約約感覺到誰在窺視,又或者是聽到誰的陰笑聲。這一切,更像是他們臆測的幻覺。
峽穀依舊被靜默籠罩,此時就像一座被抽空了聲音的遺跡。在樹冠之下,光線十分黯淡幽微,仿佛已接近夜晚,但四周的景物勉強可以看得清楚。在一片迷幻的氣息裏,這地方就像北歐神話中那荒蕪得出奇的無底的黑地獄。
越往裏走,人們的心情愈發緊張。衛徹攥著伸縮槍的手心都滲出了一層冷汗,他的另一隻手緊緊牽著歐陽淩沫。歐陽淩沫抱著他的胳膊,他可以感受到她身體的微顫。
“小徹,我們……我們不會死在這兒吧?”她十分害怕。
“不會的。”衛徹認真地說道,“我們一定可以走出這條峽穀。”
嘴上這麼說,他的心裏卻忐忑不安。
至於其他人,臉上同樣氤氳著擔驚受怕的表情。高淩風和斌少這對慫貨搭檔,又一次成功地找到了擋箭牌,他們分別貼在白浪和黃泉身後。李婭寧他們同樣十分緊張,略施粉黛的她,美麗的臉龐早已黯然失色。驀然,她臉色如灰,似乎發現了可怕的事情而不得不停住了腳步。
實際上,大夥兒都發現了——就在前方,峽穀的景象稍稍起了變化。
“這……”李婭寧瞠目結舌,有些說不出話來。
“小徹,我怕。”歐陽淩沫撲入了衛徹的懷抱。
“哇哇!好嚇人啊!”斌少和高淩風嚇得躲在黃泉和白浪身後,根本不敢看。
就在一片幽暗的光線中,黑色的土地之上,成片的十字架豎立在眼前,它們歪歪斜斜地深插入泥土中,有的沾滿了血跡,有的半插在土裏,有的腐缺了一角,有的仰望著蒼穹……它們無聲無息,卻又好似充滿了故事,身下的泥土仿佛湧動著無數黑色的死氣,不斷地迂回在這片死寂的大地之上,褫奪一切生靈。
這……真的就像一片死界,陰冷的空氣和寂靜交錯在一起,凝聚成一股死亡的氣息,彌久不散。它們頹廢著、怨懟著,像無數個被丟棄的人一樣,孤獨地矗立在這片死寂的角落裏,凝聚成海。誰也不知道這些十字架是誰立的,也不知道它們究竟存在這裏多久。隻有木頭上發紅的斑斑血跡,抽象地刻畫著曾經在這世上發生過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