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來幫你刷鞋子(1 / 1)

愛就是充實了的生命,正如盛滿了酒的酒杯。——泰戈爾

雪莉仍處在極度的悲痛中,在屋裏跌跌撞撞地走著,竭力想定下心來思考往箱子裏放些什麼。那一晚較早的時候,雪莉接到密蘇裏州家裏打來的電話,傳來噩耗——她的哥哥、嫂嫂、嫂嫂的姐姐及他們的孩子都在一次車禍中不幸喪生。“快來吧!”母親請求道。

雪莉恨不能插上翅膀,馬上飛到父母身邊。可那時她和丈夫拉裏正忙著收拾衣物,全家正準備從俄亥俄州搬到新墨西哥州去,家裏亂糟糟的。她和丈夫及兩個孩子愛瑞克和麥漢所要帶的衣服已裝進箱裏。到底裝在哪個箱子裏了?雪莉簡直被這不幸的事件震暈了,實在想不起來。另一些衣服還沒洗,堆在洗衣間的地上,晚餐用過的盤子仍攤在桌上。屋裏到處都扔著玩具。

拉裏去訂第二天的飛機票了。雪莉神誌恍惚地在屋裏來回走著,順手抓起一件東西,不知所措地又放下來。雪莉無法集中精力,腦子裏一遍又一遍地回響著電話裏傳來的聲音:“比爾不在了——還有瑪麗琳,瓊和孩子們……”。

這不幸的消息好像給雪莉的大腦塞進了棉花。無論拉裏什麼時候講話,聲音都好像從很遠的地方發出似的。雪莉在屋裏走動時,不是撞到門,就是絆倒凳子。

拉裏安排好他們第二天早上出發。爾後,他給幾個朋友掛了電話,告訴他們所發生的不幸。雪莉便不時地接到人們打來的電話,他們對雪莉說:“如果需要我們幫忙的話,請告訴一聲。”

“非常感謝。”雪莉心裏亂得不知要做些什麼,她無法靜下心來仔細考慮。

拉裏在給唐納·金打電話時,雪莉則呆呆地坐在椅子裏。唐納和她每個星期天都在教堂講授保育課。她們是知心朋友,可她倆不常見麵。因為平時她和她那細高而寡言的丈夫總被他們自己家裏的“幼兒園”忙得脫不開身——他們有六個孩子,從兩歲到十五歲挨個排著。雪莉感到安慰的是拉裏此刻想到要告訴唐納·金,這個星期天隻能是她獨立講課了。

麥漢從雪莉身邊竄過去,手裏緊抱著一個球。愛瑞克在後麵追逐著。雪莉隨他們來到起居室。雪莉感到雙腳沉重,兩手像灌了鉛似的抬不起來,全身僵硬地倒在了床上。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雪莉慢慢地撐起來,挪動著穿過客廳。打開門一看,愛默生·金站在走廊上。

“我是來幫你們刷鞋子的。”

雪莉感到迷惑不解,請他重複一遍。

“唐納不得不待在家裏照看孩子們,”他說,“但我倆想幫你們做點什麼。記得我父親去世時,我花了幾個小時來刷洗、晾曬孩子們要穿去參加葬禮的鞋。正因為如此,我來幫你們刷鞋子。把鞋子都拿給我,不光是髒的,而是你們所有的鞋子。”

在這之前,雪莉根本沒想到過鞋子。現在她記起了,愛瑞克上星期天做禮拜回來時,就是穿著他那雙新鞋從人行道上跳到泥水裏淌著走的。麥漢也不比他差,她一腳踢到了石頭上,拖曳著把腳伸到鞋子外麵。回到家時,雪莉把鞋子都扔到了洗衣間,準備有空再處理。

這時,愛默生把報紙鋪在廚房的地板上,雪莉歸攏拉裏的皮鞋和便鞋,雪莉的高跟鞋、平跟鞋,孩子們的髒皮鞋和他們那些濺有油滴的軟底鞋。愛默生找出一個盆子,往裏倒進肥皂水,又從抽屜裏拿出一把舊刀子,然後把一塊海綿浸到盆裏。拉裏翻了好幾個紙盒,終於找到了鞋油。

愛默生跪在地板上,開始幹起來。看到他如此專心地工作,雪莉的頭腦也恢複了正常。“先洗衣服。”她對自己說。洗衣機撲嗤撲嗤響時,她和拉裏給孩子們洗了澡,安頓他們上了床。她們洗著餐具,愛默生仍在刷鞋子,沒說過一句話。這時雪莉忽然想起聖經裏講的耶穌給他的門徒洗腳的故事。救世主跪著為他的朋友們服務,正如這位男子現在跪在地上為她服務一樣。那種崇高的行為所表現的友愛使雪莉禁不住熱淚盈眶,驅散了心中的愁雲。雪莉能行動自如了,能精力集中地思考了,能承擔起生活的重任了。活一件件地幹完了,雪莉走進洗衣間,把濕衣服放進幹燥箱裏,回到廚房時發現愛默生已經走了。牆邊整齊地排放著刷過的鞋子,它們亮錚錚的,一塵不染。後來,雪莉捆紮鞋子時才發現愛默生甚至把鞋帶都洗淨了,使雪莉可以直接放進紙箱裏。

那晚上他們很晚才休息,第二天一早就起來了,出發到機場前,一切都收拾好了。雖然等待著他們的是悲傷的日子,但一想到一位沉默的人跪在廚房的地板上,身邊放著一個盆子,這好似基督再現的情景,頓時感到莫大的安慰,使雪莉有了精神支柱。

如今,無論什麼時候得知他人失去了親人,雪莉再也不隻是打個電話,含糊不清地說:“如果有什麼事要我幫忙的話……”而是盡力去做點真正能對他人有用的事——衝洗家裏的小汽車,把他們的狗帶到寄宿處去,或是在葬禮期間幫著照看房子。如果別人問雪莉:“你怎麼知道我正需要那樣的幫助,”雪莉就回答:“因為有位朋友幫我刷洗了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