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戳到軟肋,身體顫了一下,不由得對光頭心生好感。我抬起頭,與他對視了一下,想說點什麼,可還是沒說。
光頭又說:“那天晚上的事,我們倆在酒吧都看到了。我以為你會被他們弄死,至少弄殘了,沒想到你小子的命這麼硬,竟然活了下來。”
說起當時的情形,我的心像被刀割一般,疼痛萬分。我終於顫悠悠地開口了:“今天幾號?”
刺青搶著說:“今天12號啊!”
我默默算了一下。我是9號晚上的班,然後被他們打暈,然後躺在那條排水溝裏整整兩天,然後在橋墩下睡了一晚。怎麼就沒有人發現我呢?是了,我是躺在水溝裏,而那裏本來就是人跡罕至的地方,隻有流浪漢才聚集在那裏,正常人是難得光顧的,當然不會被發現。
我說:“謝謝。”
光頭又說:“接下來幾天我們都去夜總會了,我總希望發生點什麼事,可什麼事情也沒有。夜總會照樣開著,客人照樣進進出出,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泡妞的泡妞,吸毒的吸毒,沒人治得了他們。”
我開始頭疼。我不想聽這些,我甚至不願意想起這些。我說:“你們讓我走吧。”
刺青看著光頭。光頭則撓著他那光溜溜的腦袋,想了想,說:“你走吧。”
我如遇大赦般,長籲了一口氣,拔腿便要走。光頭叫住我,說:“你既然什麼也不肯告訴我,我也不為難你。我們就在這一帶玩,哪天你走投無路了,就來找我們吧。”他大概以我的性格不可能投奔到他的手下去當馬仔,便又補充了道,“兄弟,以後做事機靈點,不要強出頭,否則吃了虧還沒有地方喊冤去。我這是為你好。”
我聽出了光頭的好意。因為他不再叫我“小子”,而改口為“兄弟”了。為了表示我接受了他的好意,我在臉上擠出了一點笑容,然後又點了點頭。我終於可以走了。
現在,我得繼續為垃圾箱奔波。我吃了一頓飽飽的早餐,有足夠的熱量供我奔波。我的腳還沒有複原,我走起路來還有點跛,但我的精神頭好多了。我感覺到四周有許多驚訝、好奇或鄙視的目光一齊投射到我身上,這讓我覺得很不自在。不過,好在沒有人認識我,這讓我心裏踏實了一些。並且我一門心思都放在找垃圾箱上麵,對這些目光也就置若罔聞了。
記不清走了多少路,也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我終於在一個拐彎處看到了一隻很大的垃圾箱。這是城裏常見的,專門用於收集居民垃圾的垃圾收集箱。我就像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般,興奮不已。但我還是抑製著興奮情緒,左右看看,發現並沒有人注意我。我這才慢慢悠悠地走近垃圾箱,用目光在裏麵掃描著。垃圾箱裏有一些衣布之類的東西,我扯出來一看,不是衣服,隻不過是幾片破布。我不甘心,好不容易找到一隻垃圾箱,我可不能輕易錯過。我繼續用眼睛掃描,到後麵,幹脆動手翻找起來,可是,翻找的結果很令我泄氣,因為我根本沒找到我想要的東西。
算了吧,還是走吧,到別處去找吧。我垂頭喪氣地離開垃圾箱,打算去找另一隻垃圾箱。這回我吸引了經驗,找這種垃圾箱隻能在居民區附近找。我不再盲目地低頭尋找了,而是抬著頭,看看哪裏有居民小區。然後直奔那裏。
城市真大。這是我和同鄉剛來的時候發出的感慨,現在我又要重新感慨一回了。我走得腿都發酸了,才找了兩個居民區,三隻垃圾箱,可一件衣服也沒找到。而現在差不多都是半下午了。我沒有吃中飯,我忘記了餓,我必須找到衣服,因為我必須盡快換掉身上這身衣服,然後才能像模像樣地走到大街上。
我再次找到一個小區,已經是傍晚時分。可巧了,當我走向垃圾箱的時候,正好前麵有一個老太太,拎著一捆衣服之類的東西,走向垃圾箱。難道她要把這捆衣服扔掉嗎?我屏氣凝神,故意跟她拉遠一了些距離,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要扔掉。這時,激動人心的一幕終於出現了!老太太走到垃圾箱旁,嘴裏喃喃的,不知說了些什麼,然後把那捆衣服提起來,扔進垃圾箱。我繼續屏氣凝神,等到老太太走了十幾米遠,我幾乎是一個箭步就衝了上去,抖開那捆衣服,一件件拿到手裏比劃著。終於找到了一套勉強過得去的男裝。我回過頭,見老太太愣在那裏,我不由分說,拿起衣服就走,並逃也似的離開了。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我一邊開心地想著,一邊拿衣服在身上比劃著。我躲在一個隱秘處,迅速脫下身上的衣服,把撿來的衣服穿上。除了有點小,其它的還好,差不多有七成新呢。我又換下褲子,正好合適。我幾乎要激動得喊出來了。我毫不猶豫地把換下的衣服搓成一團,塞在牆角。然後,我就精神抖擻地出現在明晃晃的路燈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