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麵站著兩個人,一個光頭,一個膀子上露著刺青的人。光頭,刺青,啊,我記起來了!他們是在夜總會打架,被我勸止,然後被我收拾過的家夥。這兩個家夥想幹什麼?難道想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嗎?
我不想看他們,不想與他們發生糾紛。現在我既不是保安,也不是在夜總會,我隻是個身無分文的流浪漢。我退讓幾步,想往旁邊繞過去。可不管我走到哪裏,他們都會擋在我麵前。反正就是一副沒事找事的樣子。
他們得意洋洋地看著我,嘴角上吊著輕蔑的笑意。我低著頭,盡量不讓他們看到我的眼睛,這樣,他們就不知道我心裏想什麼渴望什麼了。不過,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盡管我想躲著他們,可他們擋著我,不讓我走,我總不能一直跟他們僵持在這裏吧?
我說:“請你們讓我過去。”
刺青笑著說:“唷,會說話呀?我還以為傻了呢。”
光頭也笑著說:“原來沒被打傻。”
然後他們就浪笑起來。
我估計他們知道了我在夜總會被打並被丟棄的事,否則他們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這讓我覺得很窩火,我算是丟人丟到家了。我說:“請你們讓我過去。”
刺青說:“如果不讓呢?你是不是打算揍我們呀?”
我不說話。
光頭說:“小子,你的身手不錯。在哪裏學的?”
我不說話。
這時,我的肚子又在鬧意見了,肚皮都貼上了後背,我饑腸轆轆。我必須趕緊離開這裏,離開這兩個難纏的家夥。我說:“請你們讓我過去。”
他們一點也沒有聽進我的話去,好像不過耳邊刮了一點小風,對他們毫無作用。
刺青開始動手動腳。他扯扯我的破衣服,又拉拉我傷口上裹著的破布條,就像是看一個小醜。然後他對光頭說:“這小子,也有今天。”
光頭說:“小子,你告訴我,你是在哪裏學來的這副好身手?”
刺青說:“大哥,我看他是餓了。”
光頭說:“去,快去弄點東西來給他吃。”
聽到餓和吃,我的精神馬上為之一振,我的眼睛開始放光。我下意識地抬起頭,看了他們一眼,然後咂巴著嘴,幹咽了一口唾沫。
刺青拎了一袋東西來,什麼饅頭包子叉燒酸奶。他拎著袋子在我眼前晃了晃,笑嘻嘻地說:“想不想吃?”
我故作不理睬,可我的肚子實在不爭氣,經那些東西一誘惑,鬧得更凶了。我不敢看,我怕萬一看了,就會抑製不住,就會向他們乞討。我偷偷瞄了一眼,然後把眼睛移開了。
刺青拎著袋子隨著我的頭轉動。光頭一把奪過去,對我說:“小子,別跟肚子賭氣,還是先吃了再說吧。我知道你有幾天沒吃飯,現在肯定餓壞了。”刺青也說:“剛才你一直在攤子前轉悠,都被我們看在眼裏。你沒認出我們,我們可認出你了。你別他媽的逞強,現在可不是你逞強的時候。”
我覺得他們說的話也有道理。是啊,我可不能跟肚子賭氣,也沒有必要逞什麼強。我不過是個流浪漢,除了生存下去的欲望,我還有什麼呢?
我老實不客氣地接過光頭手裏的東西,狼吞虎咽起來。我知道當時我的吃相一定很難看,因此我盡量背對著他們。
在我吃的時候,光頭轉過臉去,點了一根煙。刺青則對我的吃相感到很新奇,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嘴唇撮成了一個“0”形。
三下五除二,我把袋裏的東西吃得一點不剩。我還想吃,我覺得吃真是一種享受,可我打了個飽嗝,說明我的肚子很滿足了,沒必要再吃了。
刺青嘖嘖地說:“我的天,我們兩個人一天都吃不完這麼多東西,你幾下子就吃得一點不剩了。”
他的話說得我有點難為情。說實話,按照常理,吃了人家的嘴軟,我至少應該對他們表示一下謝意,或者遞上一個微笑。可我沒有,我繼續低著頭。早餐暫時解決了,眼下是衣服問題,我必須去找垃圾箱。我想走了。
光頭說:“小子,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我對他們不像剛才那麼反感了,我抬頭看了光頭一眼,想說句什麼,可我還是什麼也不說。我吃了早餐,慢慢恢複了體力,底氣也足了些,我想伸手從他們中間趴開一條道。可我剛一抬手,刺青馬上反應過來,做出要打架的動作。光頭也驚了一下,不過他到底老成些,看出我並不是想跟他們打架,就問:“你這是要去哪裏?”
去哪裏?現在我不是不想說話,而是說不出口。我低著頭,從腳下看他們兩個人,很羨慕他們穿著幹淨體麵的衣服,還有鋥亮的皮鞋。而我衣衫襤褸,還滿身是傷。我真的想盡快離開他們。
刺青說:“吃也給你吃了,怎麼就不能給一句話?”
我不作聲。
光頭說:“小子,我敬重你是條漢子。星光夜總會自以為黑白兩道通吃,沒人敢動它,你小子卻敢動。就憑這一點,我佩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