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兒,一個背著一隻大編織袋的幹瘦邋遢的拾荒者默不作聲地走過來,迅速把那隻被我當作足球的礦泉水瓶撿起來,塞進他的編織袋裏。然後他又指著我手裏的另一隻瓶子。我馬上明白了,原來他是要我把這一隻瓶子也給他。我惡作劇般把瓶子在手裏晃了一晃,笑著說:“賣給你,五毛錢。”
拾荒者瞪了我一眼,用不屑的聲音說:“五分錢也不值。”
我說:“那你出幾分?”
“兩分。”
“三分,我才給你。”
成交。
拾荒者居然答應了。他把手伸出口袋,掏了半天,忽然嘿嘿地笑了,說:“我沒有三分錢。”
我一想也對。現在的人有錢了,分幣在市場上根本看不到了,即使角幣在城裏也很少,隻有在鄉下才能看到。我相信他不是蒙我,便也笑了笑,信手把瓶子扔給拾荒者。拾荒者又把瓶子塞進編織袋,然後沿著綠化帶,聚精會神地繼續收集礦泉水瓶去了。
這倒是一門不錯的營生。我突然靈機一動。是了,拾荒!這門營生不僅在城裏有,鄉下也不是稀罕物,據說有的人專門靠撿垃圾為生,一年下來,收入竟也可觀,而且絲毫不比打工差。
就是它!
我的這個念頭一出現,馬上就後悔把瓶子白白給了那個幹瘦的中年拾荒者。我即使不收他的錢,也可以問問他,這些空瓶子還有撿來的垃圾要賣到哪裏,能賣到什麼價錢等等。我不好再追上去問他。同行是冤家,他要是知道我也做拾荒的營生,去搶他的飯碗,他肯定什麼也不會告訴我的。
不過,這事好辦。沿街走去,總能找到廢品收購站。
我興奮不已。我終於想到一個可以自謀生計的好路子了。說幹就幹,我立馬動起手來,連肚子餓了腳走累了也顧不上。那個拾荒者從這裏撿過去,我就從另一頭,從馬路的另一側反方向撿過去。反其道而行之,避免撞車,說不定會有意外的收獲。我得意地笑了。這是這幾天來,我第一次笑得如此開心。
一隻,兩隻,三隻……走了沒有一裏路,竟然撿到了七八隻空瓶子。我兩手拿得滿滿當當的,有點拿不下了。我想起那個拾荒者的做法,也得去弄隻大大的編織袋來裝著才行。我記得剛才看到有個垃圾箱,裏麵就有。我又走回去,在垃圾箱裏果然找到了一隻缺了角的編織袋。缺了角不打緊,我找來一根布條,把缺角紮起來,把空瓶子放進去,還好瓶子沒有漏下去。
我繼續沿著剛才走過的路,一路撿下去。在撿瓶子的過程中,我又有了新的驚喜。我竟然在路邊撿到了一袋吃的。這可不是變質發臭的,而是有人開車路過剛從車窗裏扔下來的,我親眼看到。看看四周沒人,我鼓起勇氣把那袋東西撿起來,馬上就有一陣香味撲鼻而來,這勾起了我的饑餓神經,我這才記得我餓了。我打開一看,裏麵竟然是雞腿鴨脖鹵牛肉什麼的,還有大半瓶營養快線。它們可都新鮮著呢,散發出來的味道很誘人。我先嚐了嚐營養快線,味道不錯,接著又咕嘟喝下了大半,這才坐在綠化帶的隔離墩上,取出一根幾乎完整的雞腿,有滋有味地啃了起來。
好香啊!我一邊吃著,一邊幸福地陶醉在這天上掉下來的美味中。我甚至想起了在夜總會門口第一次看到瓊瓊嘴裏含著一根雞腿或鴨腿的神情。我笑了。接著,我的眼淚從眼角流淌下來。我盡情地讓眼淚流淌而不去揩拭它。我想大哭一場。
吃完喝完,笑完哭完,我還得回到現實。我繼續去撿垃圾。這個時候,大街上已經人少車稀,寂靜得跟荒郊野嶺似的。但我不怕,我不知疲倦地沿街撿拾。眼看編織袋都快塞滿了,我也走不動了。我靠在一個牆角,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盹。
當我醒來的時候,大街上又恢複了忙碌的景象。我胡亂揉了揉眼睛,一看身邊的編織袋還在,我來了精神。我得把這滿滿一袋礦泉水瓶賣掉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