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我並沒有責怪或者反感強少軍的意思。我隻是就事論事。我隻覺得我不適合這個總經理的崗位,我沒有往別的方麵去想。當強少軍把他的心思完全徹底地暴露在我麵前時,我除了吃驚,其實更多的是感激。一個商界巨頭,能夠從茫茫人海中看上我,選中我,不僅把這麼重要的位置交給我,還要把他寶貝心肝兒似的女兒托付給我,除了說明我家的祖墳上冒青煙之外,還能說明什麼呢?信任?對,就是信任!既然他如此信任我,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我答應了出任強氏集團的總經理,我也答應了幫助、照顧和保護強薇,可我別的什麼也沒答應。我不能答應。因為,讓強少軍把他的目的說出來之後,我還想到了另外一個人:瓊瓊。
現在,我不再計較瓊瓊當過夜總會的小姐,也不再計較她和強大為合夥謀害強少軍的事,我腦子裏最先想到的,是在強大為挾持強少軍時她挺身而出甘當人質,在我受傷時心疼地握著我的手淚流不止的情景。這個情景在我的腦海裏出現過好多回,以至於讓我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回想起她的過去。當然,我再次想起她的時候,我再也沒有想過她半點不好,我想到的一直是她默默無聞、任勞任怨甚至逆來順受的樣子。我無法忘掉她。以至於我在強薇麵前時,我的腦子裏也經常出現瓊瓊的樣子。
強薇現在成了大忙人,真正的大忙人。她很少叫我一起出去瘋玩了。我雖然也很忙,可我除了忙工作,我還會忙裏偷閑想一些事。當然,我想得最多的還是瓊瓊。自從瓊瓊和強大為一起被帶走後,我日夜牽掛著她,擔心著她,思念著她。我盼望著她能夠早日出來。
半年後,瓊瓊終於出來了。得到這個通知時,我、強薇還有強少軍,興高采烈地去接她。當她從鐵門裏走出來的那一瞬間,我的眼淚禁不住奪眶而出。我愣在原地一動不動,我看著強薇與她緊緊相擁,互相痛哭的樣子,我任憑眼淚心情流淌。強少軍也是老淚縱橫,連聲哽咽道:“受苦了。孩子,你受苦了!”
短短半年時間,對我來說,仿佛經曆了半個世紀,或者更長。瓊瓊似乎瘦了,她的臉上不僅多了一份淡定,也多了一些憂鬱,這讓她的整個人不僅顯得清麗,而且楚楚動人。我相信在這半年裏,不僅我想了很多,她想的也許更多。思考能夠讓人深邃。現在的她,已非昔時那個穿著廉價的合體衣服、散發著青草般淡雅幽香的中學生,或者穿著華貴衣服、濃妝豔抹出入於夜總會的小姐,而是一個全新的、讓我需要花些時間和精力去探究的新的瓊瓊了。
我們一起去吃了飯。飯後,強少軍問瓊瓊有什麼打算。瓊瓊說,她已好久沒回家了,她好想回家看看。她的想法立即得到了我的共鳴。我差不多有一年半時間沒回去了。我除了按月給妹妹寄去學費和生活費,或者逢年過節給媽媽寄去一些錢之外,我跟她們的“見麵”方式就是電話了。我很想回去。我不是想衣錦還鄉光宗耀祖,我隻是想回去看看媽媽,陪她說說話,吃她做的飯,或者做一頓飯給她吃。當然,我也有點懷念我和妹妹的爺爺奶奶,他們年紀大了,大約他們再也不會嫌棄我了。
瓊瓊的想法也引起了強薇的共鳴。她好奇、渴望或者緊張地說:“爸爸,我也想回去看看。”
強少軍笑了。他的笑臉上寫滿滄桑。我從這種滄桑裏忽然讀懂了另一層意思。他老了,雖然退休不過幾個月時間,可他真的老了。在遭遇車禍以前,我看到的他始終是個精力充沛、運籌帷幄的商界巨擎,我連跟他說話也會很緊張。自從遭遇車禍之後,這個形象就開始弱化,或者說平民化,我與他成了莫逆,成了“忘年交”。那時,我還沒有看出他臉上的滄桑。現在,我卻看到了。這一定是因為強大為之事給他的打擊太大了,或者,他的一雙兒女先後都“變”成了別人的孩子,而他不過是個孤寡老頭的緣故。我不禁感慨萬端。
強少軍笑了。他笑著說:“好。既然你們都想回去,那我們就一起回去,一起去看看你們的親生父母。我真的很想見見他們呢,我早就盼著這一天了。”
強薇欣喜地說:“是嗎?老爸,你真是太好了!”她開心地在強少軍寫滿滄桑的臉上甜甜親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