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廣州曆險(5)(1 / 3)

蕭月明呆在那間黑屋子裏想了很多。他不知道等待他的會是怎樣糟糕的命運,但他略感到慶幸的是,風餐露宿的日子到此該告一段落了。屋子裏有人傳授經驗似地說:“不用怕,不就是收容所嗎?老子

進來過,明天打個電話給我大哥,花五十塊錢就出去了!真他媽倒黴,今天出門忘了帶暫住證。他們抓人都抓瘋了,你們不知道吧?他們抓人可是有獎金的……”抓人還有獎金拿?蕭月明整個被整糊塗

了。

傍晚時分,蕭月明一行七八個人被趕上囚車,經過長途跋涉,來到了天河區沙河鎮。蕭月明隨眾人下了車,迎麵看見一個鐵柵欄圍成的院落,因為天色已晚,院子裏黑洞洞的,什麼都看不清,隻有門口

掛著的一張白漆木匾上寫著的“廣州市收容站”幾個大字還能隱約辨認出來。兩個戴防暴頭盔的警察押著蕭月明等人進了院子,然後喝令他們排成一排站好。一個滿臉橫肉、身穿深藍色製服的胖子手持

木棒迎麵走過來,掄起木棒就往蕭月明他們屁股上打。蕭月明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屁股上已經挨了重重一下。他條件反射似地打了個哆嗦。“下馬威嗎?”他想。但是他們究竟做什麼了?就因為沒有暫

住證?還是因為在代表著正義和人民利益的警察眼裏,他們早已成了危害社會安全、隻能用暴力手段來鎮壓的敵對分子?蕭月明拿憤怒的目光掃了胖子一眼。胖子輕蔑地笑了笑,抬腿踢了蕭月明一腳,

拖著沙啞的嗓音說:“不服氣是吧?我會整得你口服心服的!你們都聽好了——來到這裏,你們要做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服從,服從管理人員的一切安排,遵守這裏的一切規章製度。想出風頭的,盡

管衝著我來!”胖子揮舞著手裏的木棒繼續說:“說實話,我們這裏已經人滿為患。能出去的,你快點想辦法出去,我們每天都會安排時間讓你們打電話。出不去的,你就安心在裏麵呆著,我們也會想

出最好的辦法來處置你。記住:在我麵前不要裝逼!”接下來,他們身上的東西都被搜了出來,除了鈔票和紙煙以外,其它東西全部沒收。隨後,胖子帶著他們上了樓,來到二樓的一個房間門前,打開

鐵門,放他們進去,隨手把鐵門鎖上。

房間大概三四十個平方,中間是過道,東西兩麵是半米高、兩米左右寬的水泥台子,北麵約兩米長的地方用水泥牆隔著,一麵是衝澡的水泥池子,一麵是水渠樣的便池,滿屋子裏充斥著騷臭的味道。房

間裏足足有四五十個人,他們或者三三兩兩圍坐在一起閑聊,或者橫七豎八地躺在水泥台上閉目養神。看他們的裝束,十有八九是出門打工的農村剩餘勞動力,年齡不過二十歲上下,聽口音,自然是天

南海北的都有,大都操著鄉音濃重的普通話,南腔北調混雜在一起,如同一鍋大雜燴。蕭月明在水泥台上找個空位坐下來。接連的不幸遭遇讓他的心境平和了許多,

因此對於目前的處境也就見怪不怪了,接下去會怎樣,他隻有心安理得去接受。他以一種作家深入生活的心態去對待即將發生的一切,這種近乎荒誕的念頭給他帶來了數不清的麻煩,他卻一直都是執迷

不悔。換句話說,他把生活當成了一種試驗,試驗的結果,是一連串災難性的打擊。他討厭一成不變的死水般的生活,或者是為了作家的夢想,他總是希望去嚐試一些不同尋常的經曆。

他討厭一成不變的死水般的生活,或者是為了作家的夢想,他總是希望去嚐試一些不同尋常的經曆,就象飛蛾撲火,即便是死,仍就義無反顧。

他在一段時間內完全忘記了張輝,直到有人發出“嗚嗚”的哭聲,他才注意到張輝正躲在角落裏,兩手抹著眼淚。旁邊有個卷頭發的瘦高個青年踢了張輝一腳,惡狠狠地說:“再苦打死你!”他仔細看時,那人的卷發不過是自來卷,壓在頭頂上,看上去象是戴著個假發。張輝雙手抱住了頭,仍就在哭。假發男揮拳又要打,他一把拉住假發男的胳膊,勸道:“兄弟,算了吧!”

假發男斜了他一眼,尖著嗓子說:“看他老娘們似的,真煩人!”

假發男在他身邊坐下來,問道:“你是怎麼進來的?”

他說:“還不是因為沒有暫住證!”

假發男感慨地說:“這世道沒法混了。我跑幾千裏路來這裏,還沒過幾天舒坦日子,就被送進這鬼地方來了。”

他問道:“你是來找工作的?”

假發男說:“操!找個狗屁工作!我是逃難的。我把鄰居家的小女孩幹了,她老爸要砍了我,幸虧我跑得快,掉了一條胳膊,撿了條命!”

他這才發現假發男右邊的袖管空空的。他小聲嘟囔著說:“幹嗎幹那些傷天害理的事啊!”

假發男似乎很委屈地說:“我都二十好幾了,我媽也不給我找對象,天天呆在家裏看黃碟,忍不住了唄!操!”

他不想再聽假發男那些齷齪事,便轉過臉去。過了一會兒,他舔了舔嘴唇,轉過頭去又問假發男:“什麼時候開飯啊?”

這個問題已經在他肚子裏憋了很久了。來到這裏,他並沒有太多恐懼,他甚至有點象遠程的遊客,隨時準備瀏覽一下沿途的風光。他總是想:下一步會發生什麼呢?他抱著十足的興趣等待著即將發生的一切,就象置身事外的旁觀者。

假發男給了他一個不願意聽到的回答:“操!開飯?等明天吧。這裏每天兩頓飯,上午十點和下午四點。”

他徹底打消了飽餐一頓的念頭,仰麵躺了下來。他開始擔心之前發出的那封信——如果家裏收到信以後派人到客村立交橋找他怎麼辦?他決定,明天無論如何要想辦法給家裏打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