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門,白姑姑就伸手摘了我手上的鐲子,板著臉就出去了,想是要怪我呢,也沒什麼法子躲,我自恃到底是主子,她頂多到太後麵前告我一狀就是了,乖乖坐著等著。誰知道白姑姑好一會兒才進來,又讓人都出去,說她來伺候我。
我心中暗暗擔心,白姑姑是太後的人,莫非還真要為我和皇後太過親近而責備我?可是,她是皇後,與我親近,本就是加恩,我感謝還來不及,敢拒人於千裏麼?
白姑姑開口的第一句話就嚇了我一跳:“恭喜貴人了,聖上該要召見您了。”說是恭喜,聲音卻是冷冰冰的。
我惶惑,不說皇上皇後情投意合,白姑姑如何知道呢?大約是太後的安排吧,卻又為何如此神色?
我呆呆看著白姑姑,這天大喜訊,如果算是喜訊的話,也不知如何應對。
白姑姑笑著為我重梳雲鬢,道:“貴人看皇後和各位妃嬪姿色、品格如何?”
我也不知白姑姑為什麼這麼問,她麵色不善,我也不好亂說,隻垂首道:“皇後天人之姿,我等如何能相提並論?各位姐姐也是國色,我自愧不如。”
“倒也不必妄自菲薄,所謂承恩不在貌,”說到這裏,白姑姑頓了一頓,“皇後雖也是清秀佳人,後宮裏比她美的多得是,隻是腹有詩書氣自華,她氣度過人,風采風liu,還真有母儀天下的風範。聖上所以愛她敬她,怕正是這惺惺相惜之意。”
我不知白姑姑平日嬉笑吵鬧,卻有如此一番見解,笑對道:“姑姑見解過人,讓我茅塞頓開。”
白姑姑哼了一哼:“我也不過是說句實話,有什麼過人的?若果真過人,就該做主子讓人伺候了,何至於如今還要做什麼奴婢?”
我趕緊起來,對著白姑姑拜了拜:“好姑姑,我心中哪裏有把你當奴婢的念頭?隻是宮規森嚴,唐突的話不好出口,隻怕害了姑姑。”
白姑姑笑著擺了擺手,順便又攙我坐下:“可別動,人家剛梳了一半就給你弄散了。我說話貴人還不知道麼?有什麼說什麼罷了,貴人可別計較。”
我還要說,給白姑姑攔住了:“貴人接著聽我說,這宮裏,人人都是有來曆的。您莫看我是個下人,可我爹好歹還是個知縣呢,自然,這在宮裏就不算什麼來曆了。再大的官,還不指著宮裏拉扯麼。就是不得聖上的臉,好歹巴結了哪位有勢力的主子,那就能照拂家人,自顧個好日子了。
可這宮裏,哪個是好相與的?貴人看皇後宮裏那些嬪妃沒?好聽個名聲罷了。”
白姑姑說到這裏,我想起那個桃紅錦衣的妃嬪,就問白姑姑:“那位桃紅衣兒的是什麼人?好大的脾性。”
白姑姑撲哧一笑:“她呀,也就大個脾性。心眼兒比針尖還小,偏偏又笨,白長了副好皮囊。要不是曉得投胎,早給丟進暗室裏去了。”
我知道,暗室是宮中監獄,因為宮中事不好讓外人曉得,所以有這處所在,曆來是後宮之主親自掌管,連皇上也未必知曉其中隱秘。
白姑姑又說:“您知道她是誰?人家是福瑞大長公主的女兒,福瑞長公主是孝景太後親生的,孝景太後如今是沒了,當初在的時候,可真把她倆當成了活寶貝,要星星不給月亮,就是先皇、咱們太後,可不也是把她當親生的疼?打小就把宮裏當自己家似的,和聖上也是青梅竹馬的,當年,她還是禦賜的正妃呢。也是鬧得太不像樣,如今,不過是看幾位太後的麵子,封了個懿妃,多少年沒寵了。”
我也不曉得姑姑說的不像樣是什麼樣子,隻回憶方才依稀所見,似乎是個天香國色的美人,叫人過目難忘。可惜,如此嫵媚春guang,卻是無人問津了。
白姑姑不管我,自顧自說:“聖上的後宮滿打滿算也就十幾位,也算是十分自愛了。不過子嗣也太少了,除了懿妃生了個兒子,其它不是女兒就是夭折。懿妃那樣子,兒子也不聰明,七八歲了也沒個規矩,不怪聖上不喜歡。貴人還要好自為之。”
白姑姑的眼神滿有深意,我卻不敢對視。這種事,難道是我好自為之就行的麼:“姑姑,皇後既然有寵,她又年輕,自然早晚會孕育皇儲的。”
看我的樣子,白姑姑歎了口氣:“你就聽我的吧。我十三歲就進宮了,剛來不懂事,要不是太後救了我,也不知投胎到什麼地方去了。宮裏的事,能說的我都說了,不能說的,您可就要自己慢慢體會,莫走差了一步。”
我也不好意思和姑姑糾纏生孩子的事,隻好岔開話:“孝景太後就是皇上的奶奶麼?那懿妃和皇上不是表兄妹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