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之後的幾個晚上，恐怖的一幕一再上演。
柳月說的沒錯，她給我的紅紙，法力的確是越來越低。
到了後兩個晚上，我弟甚至能在我身上趴一會兒才起身。
而我則明顯能覺得到力氣被吸走，那是一種鮮豔的生命凋零的感覺。
我勉強撐到第六個晚上，有種特別不好的預感。
我恐怕會在今晚死掉。
柳月雖然著急，卻沒有辦法過來幫我。
她要在外麵拖住周大仙，防止他繼續使壞。
所以一切就隻能看我自己的造化。
挨過這最後一個晚上，我生，挨不過去，我的生命就會給我那個行屍走肉的弟弟。
當天晚上，我換了套衣服。
是我最喜歡的裙子。
假如我注定要死，我希望自己在美麗中逝去。
也是在我換裙子的時候，我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情。
我的小腿那裏有一塊青紫。
之所以我能一下子留意到，是因為它特別的形狀。
是一個手掌印，看起來像是小孩的手。
今天的午夜似乎來的特別快。
我弟也比以往更來勢洶洶。
他這次似乎對我身上的紅紙毫無畏懼，直接就趴在我身上。
我奮力反抗，卻毫無用處，隻覺得自己正在被某種邪惡的力量抽幹。
在我奄奄一息之際，我感覺有水滴落在我臉上，好像有什麼東西從我臉上跨了過去。
與此同時，巨大的寒意幾乎要把我凍僵。
我弟那邊也很快有了反應，他先是停了下來，跟著好像和什麼東西扭打到了一起。
那股無形的力量比我弟弟更強大，他很快就哭喊著離開了這個房間。
一切重新歸於平靜後，我聽到一個聲音在不遠處喊我：“姐姐，你過來呀。”
這個聲音幽怨淒涼，我卻對此聲音毫無畏懼，起身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了過去。
12
第二天早上，當我媽看到我又一次從屋裏走出來。
她整個人瞬間崩潰了，猩紅的眼睛怒瞪著我，對著我嚎叫。
“你為什麼還活著？怎麼還不死？”
然後她又好像瘋子一樣，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自然是為我弟弟而哭。
昨天晚上，那個給我指路的聲音，帶我找到了我媽給我弟弟做的還魂陣。
竟然在鄰居家的菜地裏。
我媽在那裏挖了個坑，裏麵埋著幾樣東西。
其中最重要的是兩張黃紙，其中一張寫著我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背麵用紅筆寫了一個大大的“死”字。
另一張黃紙也寫著一個人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這個人是我妹妹。
是的，我曾經有一個妹妹。
13
妹妹曾是我生活的希望。
作為第一個女兒，我並沒有在父母的嗬護和祝福中長大。
反而是在巨大的惡意和詛咒中一點點堅強起來。
我爸媽煩我恨我，羞辱我，隻因為我不是男孩。
我的出生毀掉了他們生兒子的夢想。
我曾經想過一死了之，這輩子投錯了胎，下輩子用心點。
也是在那個時候，我妹妹出生了。
我妹是個天生的軟妹子，傻傻的，特別可愛。
不管我爸媽怎麼對她不好，她都能治愈自己。
不像我，打小就憋了一肚子壞水。
同樣在家裏不受待見，同樣沐浴著父母的惡意，讓我和妹妹同命相憐。
保護她成了我最大的樂趣。
也是因為這樣，妹妹對我特別依賴。
有次我問妹妹，你長大了最想幹什麼。
妹妹回答：“我想讓姐姐帶我出去玩，去很多很多好玩的地方。”
我捏著妹妹圓圓的鼻頭，對她許諾：“姐姐答應你，一定說到做到。”
但我食言了。
妹妹六歲那年，不幸溺水而死。
同年我多了一個弟弟。
妹妹的死讓我徹底對生活失去了希望。
我差點就隨妹妹而去，我最好的朋友柳月卻和我說了一句話。
“我看你爸媽，都是無子麵相，你家裏怎麼會有男孩？”
14
柳月懷疑我弟的命，是用妹妹的命換來的。
我一開始說什麼都不信。
虎毒不食子，天底下會有這麼畜牲的爹媽？
可之後發生的幾件事，都和柳月說的對的上。
我妹死後，遲遲沒有下葬。
我妹的骨灰盒是空的。
弟弟出生後，我媽每天都給他吃一點特殊的粉末。
我後來才知道，那是我妹的骨灰。
最離譜的是這對奇葩夫妻害怕我妹報複，竟然用鐵壇封住我妹妹的魂魄，讓她永世不得超生。
我以為這已經是這對夫妻惡的極限。
可柳月一句話，又讓我破防了。
連我的命，也一直在他們的算計範圍內。
借命而生的人，活不過十五歲。
我弟就死在他十五歲生日這天。
我爸媽早就知道這一點，所以已經想好了到時候要用我的命，去給我弟續命。
我臥室提前就裝好的鋁合金窗戶和防盜門，就說明了這一點。
可惜他們千算萬算，卻少算了一步。
他們的陰謀，我提前知道了。
我這次回來，隻有一個目的。
報複。
15
高考之後，我就有能力遠離這一家子禽獸。
但我一直沒有和他們斷了聯係。
目的就是等到我弟死亡這一天。
我並非不相信柳月的話，隻是這一切沒有親眼見到，我原本還是心存一絲僥幸。
我爸媽沒有那麼混蛋。
我妹當年隻是單純的意外。
可惜我媽素來隻會讓我失望。她永遠比我想象的還要邪惡。
對生兒子這種近乎變態般的渴望，讓她變得不像是一個人，更像是魔鬼。
我弟生日這天，柳月從早到晚都盯著他。
看著他在小鎮上偷了摩托，然後出車禍，直接就給我打了電話彙報。
沒多久，我就接到了我媽的電話。
此時我看著我媽失魂落魄的樣子，忍不住想笑。
好戲還沒完呢，她這就扛不住了。
我爸這時也從外麵走進來。
今天是第七天，他是回來看熱鬧來了，可能是想知道今晚究竟鹿死誰手，卻沒想到我們提前決出了勝負。
我爸見我弟已經徹底死了，立刻就開始站隊。
“本來就是一坨爛肉，死就死了，咱們不是還有一個女兒呢麼？”
我媽被激怒了，本來已經消停的她，繼續用惡毒的語言咒我死。
在她看來，是我奪走了她兒子的命。
失去了兒子，她就失去了一切。
似乎覺得罵人不解氣，我媽撲過來想要打我。
而我弟卻在這個時候站了起來。
16
我媽本以為我弟已經死透了。
此時見我弟站起來，先是一愣，接著大笑著朝我弟跑過去。
“兒子，我的寶貝兒子，原來你還沒死，可嚇死媽媽了。”
我媽衝過去想給我弟一個愛的抱抱。
不得不說，我媽也真是重口，我弟現在的狀態，和僵屍差不多，渾身還散發著難聞的腥臭。
我媽硬是一點也不嫌棄。
我媽剛靠近我弟，戲劇性的一幕出現了。
我弟好像瘋狗一樣，對著我媽就開咬。
我媽中招後，死命的掙脫，我弟又撲向我爸，把他也給咬了。
我媽剛剛一頓鬧，院子裏很多鄰居過來看熱鬧。
可我弟誰也不咬，偏偏隻咬他們兩個。
有清楚我家怎麼回事的鄰居就在一旁嘲笑。
“這兩口人太缺德，被咬了活該。”
這個時候柳月也趕來了。
她最關心的人就是我，抓起我的手一看，鬆了一大口氣。
“你的生命線回來了。”
她同時還帶來一個消息，周大仙今天早上在自家的院子裏吊死了。
柳月猜測，這件事是我妹妹的亡魂幹的。
如今的她，現在附到了我弟的身體上。
我妹死了以後，我還在自己家裏待了一年。
那一年，我沒事的時候，就假裝妹妹還在，和她聊天。
我告訴她，我有多麼想她，也告訴她，是誰害了她。
我爸媽被咬的很嚴重，傷口雖然不致命，他們卻雙雙感染了屍毒。
到醫院後，醫生說這種屍毒醫不好，隻能回家等死。
到了這個關頭，我媽終於想起了我這個女兒。
17
“我好歹是你媽，你不能見死不救。不說我給了你生命，這些年養你也花了不少錢！”
聽到我媽口出妄言，我都氣笑了。
她想和我算賬，那我就和她就好好算算。
“先說你給我生命的事，你生了我，就是為了給你那個怪物兒子借命，我和妹妹都是如此。”
“出生在你這個家裏，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恥辱，你竟然還有臉和我談生育之恩？”
“再說錢的事。”
我早就有所準備，就想著有朝一日和她好好算一帳，今天她主動找上門來了。
“從小到大，你在我身上花過什麼錢？衣服都是你們穿剩下的，我吃的都是青菜，爛菜，你給我吃過肉麼？一口都沒有。”
“要是沒有柳月家對我的幫助，我絕對嚴重營養不良，能長這麼高的個頭？”
“我讀初高中的書本費，是我自己賣廢品一筆一筆攢的，大學的學費是靠獎學金和打工。”
“這些年，我往家裏一共郵了二十一萬六千八百五。”
“你好意思說你養我花錢？你要臉不要？”
“對了，我還有一件事忘了告訴你們。我弟偷了車，把人給撞了。對方家裏現在找到了目擊證人，待會可能要過來找你們研究賠錢的事，你們的房子恐怕保不住了，自己好自為之吧。”
一旁的目擊證人柳月痛快的笑了。
18
處理好家裏的爛事，我火速趕回公司。
盡管我努力爭取，可畢竟報道拖了太久，我其實對這個工作已經不報太大希望了。
誰知道我的事情不知道怎麼竟然被公司知道了。
用人單位十分同情我，破格錄用我，實習期都直接跳過。
你看，這個世界還是好心人多。
至於我爸媽，柳月說，他們沒那麼早死，屍毒從感染到暴斃，至少半年時間。
這半年，他們可以好好回憶一下自己做的缺德事。
那裏的人們也有事幹了，以我對家鄉人的了解，每天都有大把的人圍過去看他們的熱鬧。
那種心理上的煎熬。肯定比坐牢難受。
19
入職第一天晚上，我在睡覺的時候，感覺到一陣莫名的含義。
好像有水滴滴落在我臉上。
我立刻醒了，隱約看到有一團白霧慢慢飄遠。
我流著淚，對著白霧揮揮手。
“好妹妹，如果有來世，你還做我的妹妹，這輩子姐食言了，下輩子加倍給你補償！”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