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痛苦的掙紮之後,秋夢客猛然從床上坐了起來,牢房裏果然有人來了,而且就站在他的麵前。
“阿合馬?”
“秋大人,阿合馬大人他……”甄義看了一眼阿合馬,“他非要進來。”
阿合馬瞪了一眼甄義,“下麵的人都說秋大人在辦案,本官本是想來幫忙的,誰知道秋大人沒有在辦案,而是在……”阿合馬看了一眼依然躺在床上的女刺客,笑了笑,“‘春宵一刻值千金’,本官打擾了秋大人的好夢,實在罪該萬死。”
秋夢客麵不紅、氣不喘地下了床,向阿合馬走去,“阿合馬大人這是誤會秋某了,正如下麵的人所說,秋某昨天晚上確實在辦案,審問犯人。”
“審問犯人不是應該在審問室裏嗎?秋大人……”阿合馬又看了一眼女刺客,“和這個女刺客怎麼會在床上?”
“阿合馬大人有所不知,這個女刺客身患寒症,就在秋某審問她的時候,她突然寒症發作。”秋夢客歎了一口氣,“當時秋某也想置之不理,隻是皇上……皇上欲利用此人,引蛇出洞,秋某這才出手相救,所幸皇恩浩蕩,這個女刺客才得以再活半日。”
秋夢客沒想到自己第一次說謊話居然是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
“原來如此。”阿合馬咬了咬牙,強笑了一下,“秋大人果然神功蓋世啊!”
“不敢當。”秋夢客向阿合馬的身後看了一眼,“阿合馬大人一大早就帶這麼多人過來,究竟所為何事啊?”
“今天是這個女刺客的問斬之日,作為監斬官,本官理應提前來查看情況,安排人手。”
果然不出我所料,這次的監斬官真的又是阿合馬,隻是……以前從未聽說過監斬官,尤其是他,在犯人問斬前,會到牢房來視察,很明顯,這次阿合馬是衝著我而來,但是,他又怎麼知道昨天晚上我會在牢房裏呢?難道有人通風報信?那這個人會是誰呢?
“那秋某就不打擾阿合馬大人執行公務了。”秋夢客微微側臉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那個還沒有醒過來的女刺客,“告辭。”
“不送了,秋大人。”阿合馬看著秋夢客走出了牢房門口,“來人啊,把她給我弄醒。”
“是。”兩個人從阿合馬的身後走進牢房,粗手粗腳的將床上的女刺客給拉扯了起來,“起來!”
秋夢客在牢房的一側停下了腳步,這個時候,牢房還在他的視力範圍之內,但是卻沒有看到他。
一陣呻吟聲過後,女刺客痛苦的睜開了眼睛,全身無力,四肢酸軟,要不是有兩個人架著她,她早就倒在床上了。
“你們……你們要幹什麼?”女刺客的眼睛半睜著,看著周圍的人。
“給她穿上囚衣,巳時的時候,把她押入囚車,送至法場。”說罷,阿合馬轉身就走了。
“是,大人。”
見狀,秋夢客也趕緊離開了。
“等等。”阿合馬忽然想到了秋夢客,便停下腳步,“多派些人手護送囚車,還有,法場也要加派人手。”
“是,大人。”
阿合馬這才放心的離開了天牢。
時間緊迫,秋夢客本來想直接回家來著,但是他沒有抑製住自己的好奇心,揀了一條遠路——走這條路可以經過黃家酒樓。
秋夢客為什麼非要去黃家酒樓不可呢?本來也沒什麼,隻是秋夢客在走出天牢的時候,頭上忽然閃過一個人影,秋夢客並沒有看清楚那個人是誰,但是他的眼睛卻捕捉到了一件不太尋常的衣服——一件道袍,隻是這件道袍和昨天晚上的那件道袍是不是一個人的,他倒是不能確定。秋夢客本想追上去、一看究竟,可是又想到自己還有要事在身,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黃家酒樓大門緊閉,一樓和二樓的窗戶也都關著,平常這個時候,黃家酒樓已經開門營業了,如果不是“黃家酒樓”的招牌還掛在那裏的話,人們一定會以為黃四娘卷鋪蓋走人了。
秋夢客站在黃家酒樓的門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公子啊!”
聞聲,秋夢客轉過頭去,見不遠處有一個老婆婆正看著他,“婆婆,您是在叫我嗎?”
“是啊。”老婆婆走上前來,“黃家酒樓今天不會開門了。”
這位老婆婆還以為秋夢客是來黃家酒樓消費的客人。
“為什麼?”秋夢客大惑不解,“婆婆您可知道其中緣由?”
“前些天,我倒是聽黃四娘提起過,她老家要派人來接她,好像是她老家出了什麼事。”
秋夢客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人和事,水雲子道長應該就是黃四娘的老家派來接她的人,而黃小龍等人之所以會有異於平常的舉動,是因為他們的老家出了事,哦,原來是這樣。隻是,還是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到底是哪裏不對勁兒呢?也許是因為這件事情發生的太過巧合了吧!
“婆婆,您知道黃四娘的老家還有些什麼人嗎?”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我聽說,她在老家還有一個姐姐。”
“謝謝婆婆。”秋夢客這才回家去了。
自從甄義走後,梅暗香就再難入睡,她穿好衣服,靜靜的坐在客廳裏,聽著外麵的動靜。誰知外麵再也沒有動靜了,梅暗香便在不知不覺中睡著了。
秋夢客回來的時候,梅暗香正趴在桌子上睡覺,麵朝著門口,秋夢客看著有些心疼,他脫下外衣,輕輕的披在了梅暗香的身上。沒想到這個輕輕的舉動,竟然驚動了梅暗香。
“公子?”梅暗香站了起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你……一夜沒睡?”
“我……”梅暗香剛低下頭,便馬上又抬了起來,“公子,你昨天晚上是在黃家酒樓吧?”
“嗯。”秋夢客聽出來梅暗香是話中有話,“那個獄卒找到我了,他到家裏來過了吧?”
“公子怎麼知道?是那個獄卒說的?”
“他累得氣喘籲籲,哪還有時間說這個?”秋夢客微微一笑,“除了你,還有誰會對我的行蹤了如指掌?再說了,大門口不是還有馬蹄印嘛!”
梅暗香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找公子有急事。”
“也沒什麼,就是天牢裏的事。”昨天晚上的事,秋夢客不知道怎麼和梅暗香詳細說明。
“公子,我們什麼時候行動?”梅暗香從來不會對秋夢客的事情刨根問底,這也是她能夠和秋夢客相處多年的原因之一。
“阿合馬巳時出發,我們就辰時出發。”
“好,那我這就去告訴姚大哥。”
“暗香,你和望川從左丞相府去法場,那裏距柴市比較近,你們必須先阿合馬一步到法場,提前準備一下。”
“好,我知道了。”
“還有,到時候,你們一定要看我的手勢行事。”
“嗯。”梅暗香點了一下頭,轉身就走了。
“暗香……”
“公子,還有事嗎?”梅暗香停下腳步,轉過身。
秋夢客知道,這是梅暗香第一次應對這麼大的場麵,他本來有很多話要囑咐的,但是後來就變成了一句話,“小心一點兒。”
秋夢客的話就像一泓清泉,流進了梅暗香的心窩,使她倍感溫暖和甜蜜,“嗯。”
梅暗香走了之後,秋夢客陷入了沉思之中:我這樣做,到底會不會妨礙師父的複國大計?到底是對還是錯?
秋夢客並不是第一次思考這個問題,其實從決定救女刺客開始,這個矛盾的想法就一直伴隨著他,而且越是臨近救人之日,這個想法的矛盾程度就越是激烈,以前,他一直都不敢想這個問題,他隻忙著決定、計劃、期待……但是,今天中午他就要去救人了,這個問題卻突然冒了出來。
黃家酒樓。
黃家酒樓的大門雖然緊閉著,但是裏麵卻有人:樓上,黃四娘等人和水雲子,正在商議著什麼事情。
“妃笑沒事吧?”黃四娘給水雲子倒了一杯茶。
“天牢裏一如平常,妃笑應該沒事。”
黃四娘點點頭,“也對,妃笑可是要犯,她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天牢肯定會有異樣的。”
水雲子歎了一口氣,“如果妃笑有什麼三長兩短,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向天祥夫婦和淑姬交代。”
“其實,就算沒有她爹娘和我姐姐,妃笑也是一定要救的,我們可是看著她長大的,怎麼能讓她出事呢?”
“嗯。”水雲子點點頭,“淑姬知道這件事嗎?”
黃四娘搖了搖頭,“姐姐視妃笑如親生女兒,我不敢貿然告訴她,怕她胡思亂想。”
“這樣也好,等我們救出了妃笑,就沒事了。”
黃四娘點點頭,“對了,謝翱他們怎麼還沒有來?”
“如果到了巳時他們還沒有來,我們就不等了。”
“可是……就我們幾個人能劫得了法場嗎?”
“原本,我就無意讓他們摻和進來。”水雲子長歎一聲,“想當年,忽必烈攻破臨安府之時,南宋移民便分為三路:第一路鐵血丹心、頑強抵抗,乃天祥、秀夫、世傑等人;第二路忍辱負重、伺機複國,此乃我等;第三路心懷國家卻厭倦塵世,痛恨韃靼仍退隱山林,正是謝翱等人。尤其是謝翱,別看他年紀輕輕,其實他早有出世之心。”
“真沒想到,這次他會主動請纓,營救妃笑。”
“我也沒想到。”水雲子向樓下看去,“而且,這次的行動非比尋常,我不想更多的人去犯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