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時分,夜靜,客棧空寂。我在二樓擺了個台案,點了幾根香。燈光朦朧,草原從屋內出來,打了個哈欠,道:“天憐,你咋還沒睡。”我道:“請魂呢,你不也沒睡。”草原揉了揉太陽穴,道:“也不知哪裏的野狗在叫,心煩意亂的。”我一驚,靜心傾聽,似乎從天邊,遠遠傳來聲聲犬吠,令人心悸。突然,聲音越來越清晰。草原道:“這下好,叫得更厲害了。”
我坐立難安,來到窗邊,伸出頭,往街道盡頭望去。隻見街燈下,天際微亮。沒多久,一股陰雲,逐漸彌漫過來。無數野狗,在陰雲下,跑了過來。我連忙敲門,道:“趙先生,起來,起來。”趙先生披衣起來,來到窗邊,看到遠處場景,大驚失色,掐指一算,驚呼道:“窮途亂流,大禍也。”
很快,群狗來到窗下,一雙雙凶殘的眼睛,在路燈下閃著光芒。不一會,一條狗,從狗群中鑽出,口中叼著個東西,放在地上。我見了,驚道:“卓飛。”地上赫然擺著,卓飛的頭顱。我慌亂難安,去了房間,找了根竹篙,係了個繩圈。來到窗邊,樓下群狗或趴或坐,時不時,仰天而吠。
我把竹篙伸下去,套住卓飛頭顱,擰了上來。捧在手心,凝視一眼,不覺全身冰涼,不敢再看,道:“前日見君,君往昔如故,親切有加。今見之,已屍骨冰寒。”隨後找了塊白布,把頭顱裹了起來。放在房內,然後再度和趙先生來到窗邊,我沉吟會,道:“我去廢品站看看。”趙先生點點頭,道:“一起去。”
我們趕緊下樓,上了貨車。來到街道後,群狗仍堵在馬路上。趙先生把頭伸出去,大聲驅趕。大部分走開了,仍有幾隻,堵在路上。我猛踩油門,碾了過去,傳來滲人慘叫,一路疾馳。趙先生把頭伸出窗外,回頭看了眼,道:“你碾死幹嘛,它們追上來了。”我怒道:“不碾死,就被它們擋著?”趙先生怒瞪了我眼,重重喘了口氣。
透過後視鏡,群狗猶如鬼魅,跟在車後。我踩住油門,倒了過去,道:“亂流,比比誰更亂。”車後,慘叫聲不斷。我擦了擦冷汗,道:“死了多少。”趙先生道:“不少,還有大半。都散開了。”我鬆了口氣,再次啟動油門。沒多久,車上了小道,不經意間,發現後視鏡內,跟著不少黑銀。我道:“你不是說,都散了麼。”趙先生怒道:“我又不是神機子,怎麼會知道。”我罵道:“媽的,如影隨形,無處可匿。”
車轉了個彎,突然,看到間寺廟,我大喜,道:“有助也。”隨後把貨車停在門口,飛速下車,兩人翻牆而入,大喊道:“老僧,救我,救我。”很快,寺院的燈火亮了。老僧帶著幾個僧人,來到院內,見我們如此狼狽,道:“施主三根半夜,大呼小叫,所為何事。”我指了指門口,道:“有一群野狗,被噬了心,一直追著我們不放。”
老僧慎重,道:“請施主移步後堂藏匿。”我急道:“沒時間啊,有更急的事。剛才車路碾死不少野狗,血腥太重,一直被咬著。請禿驢…請神僧洗清身上腥味,我們好趕路。”老僧道:“阿彌陀佛,既如此,披上我佛淨衣。”隨後,老僧連忙讓僧人,拿了兩件長衫布衣披上,由後門放出,奪路而逃。
月光下,我們在林內亂竄。我用布衣,把身子裹得嚴嚴實實,索性連腦袋也蒙上,隻露出一雙眼睛。趙先生見了,皺眉道:“佛門的東西,穿在你身上,怎麼就像個賊呢。”我道:“兄台有所不知,鄙人生氣惡行太多,但求路過,不求認識。”不知走了多久,天際發白,才來到垃圾場。
進了廢品站,角落下,各種雜物,堆放一起,掛著露水,遠處的農家,傳來雞鳴聲。我輕輕敲了敲門,卻沒有任何聲響。我解開布衣,再敲了下,道:“有人麼,是我。”很快,門被打開,小麗淚中帶喜,一夜之間,似乎成了大人,鎮定的看著我們。其餘小孩,一湧而出,抱著我們,大哭道:“天憐叔,趙叔叔。”我點點頭,待他們哭完後,來到小麗麵前,道:“卓飛怎麼死的。”小麗突然留下淚水,道:“花姐突然瘋了,把…把…”隨後望向一旁,清澈的眼神,似乎在回憶什麼。我道:“那花姐呢,去哪了?”小麗茫然搖搖頭,道:“不知道。”
我沉吟會,道:“小麗,你帶他們,收拾點東西,跟我走。”小麗疑惑道:“去哪,客棧不是要拆了麼?”我道:“不要多問,收拾去。”小麗點點頭,吆喝小孩們回屋。天亮後,一群小孩,抱著大包小包,出現在我麵前。都是些破爛衣服,廢品裏淘出來的玩具。我點點頭,大聲道:“走吧走吧,再也不回來了。”隨後找了點廢品,用火點燃,扔在裏麵。很快,火越來越大。
我們站在路邊,看著熊熊火焰。小孩們茫然看著,似乎在回憶什麼。我和趙先生,帶著他們,走了一程,來到路邊,不住招手。路過車輛,見這等場景,紛紛繞道。我和趙先生火冒三丈,拖來根殘木,擋在路上。很快,一輛客車,被我們堵住了。司機把門打開,正欲開罵,我掏出手槍,指著他腦門,道:“老子是付不起錢麼,統統滾下去!”司機大驚,正欲下車,我道:“你別走,留著開車,其餘人,全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