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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King’sCross站開往愛丁堡的Intercity125特快,千梔把頭靠在我的肩膀。
火車正從英格蘭跨越蘇格蘭邊境,窗外是不著邊際的曠野奇景。蔚藍的天空上,有大朵大朵的白雲。羊群仿佛著了魔法的石頭,定在草地上動也不動。片片樹林忽遠忽近,有一些原始的味道。在群山萬壑之中,永遠無法臆測下一個轉彎會有什麼樣的驚奇與讚歎。
千梔被窗外的風景吸引了,麵向窗外,臉上是安安靜靜的表情。
其實,這次歐洲之行就是千梔的主意。
淩晨一點,門砸得要倒掉,看是千梔我吃了一驚,有鑰匙還砸門,這不是神經嗎?開門第一句想問幹嘛砸門,沒容我開口千梔就說:“我要離家出走。”我點點頭,等她下文,她卻沒有了。千梔就是這個樣子,想說自然會說出來,不說誰也別想問。
她要離家出走,我想是沒有什麼辦法讓她留下來了。沉默之後,我說:“讓我陪你出走吧。”千梔笑笑,然後拽我出門。
機場,我問她:“你是不是有點恨我?”她抬頭,有些不明白。“幹嘛拿我的門出氣?”千梔這次笑出聲來,“鑰匙丟了。”這次是我不明白了,那鑰匙三重防護,是我親手設計的,想不到這還能丟,隻能搖頭,無奈。
2
薄暮時分,車到愛丁堡。
我們在中央車站下車,然後打的去了王子東街的貝爾摩若酒店,倫敦時我打電話在那裏預定了房間。拿到鑰匙,順便在大堂買了一張愛丁堡的地圖和一本相關書籍。
愛丁堡,蘇格蘭首府,坐落著中世紀喬治亞王朝以及維多利亞的浪漫建築,被稱為歐洲最美的城市。雖是小城,可以徒步去市中心及主要景點,但它卻有著豐厚的文化底蘊和曆史背景。
晚餐,烤馬鈴薯和四季豆,餐後是巧克力甜點。
愛丁堡的夜是寧靜的,橙黃的燈光取代了天光,投射在唯美的建築群上,更顯柔媚。我們行到王子街花園,那裏有穿傳統蘇格蘭裙的藝人演奏風笛,旁邊有賣冷飲的小攤,千梔隻喜歡香草味的冰淇淋,我買給她,寵愛地看她吃相貪婪。小攤邊吹奏風笛的蘇格蘭人身著花格裙,鼓起臉頰,演奏著蘇格蘭民歌。千梔的臉,盛開得像一朵花。我想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就這樣老去。
在愛丁堡3天,我們是快樂的遊客。
曾經在大街上手牽著手奔跑,曾經在拐彎抹角的小店裏興味昂然地淘寶,曾經一起站上城堡的高處大喊,也曾一起在深夜的格拉斯廣場買醉。
3
從愛丁堡回來,很多事情。第二天,我早早進辦公室,衝上咖啡,收聽電話錄音,然後打開電腦處理郵件,全神貫注開始兵荒馬亂的一天。
10點,突然想起應該給千梔打個電話,叫她起床。順便告訴她冰箱裏有昨晚上喝剩的雞湯,隻需放在微波爐裏熱熱就好了。沒想到電話裏無人接聽,這個就會整天夜裏神氣的小妖精,哪天不睡到日上三竿?上午10點,竟已不在。
要來就來,要走就走,千梔在我這裏絕對來去自由。
千梔又去哪了呢?打她手機,關了。不會再離家出走吧,自始至終她也沒說出走的原因,這讓人有些擔心。公事沒處理完,心已經亂了。我想,或許我需要一段時間好好的冷靜一下,至少要弄明白自己和千梔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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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千梔是在學生街的一家酒吧裏,那地方我已經3年沒去。那次能遇見千梔,我後來想,有些事是注定的,我們無法解釋原因。
楊子來了,指名要在學生街的那家酒吧,上學時經常聚會的地方。那時已經開學,廣州9月微熱的夜裏。千梔正醒目地坐在吧台前的一支高腳凳上看調酒師把瓶子拋起接住,調出一杯杯花花綠綠名字怪異的酒。
她手裏拈根煙,大學裏抽煙的女生不算什麼罕物,古怪的是千梔的抽法。左手兩指夾煙,右手每挖一大匙冰淇淋送入口中,便伴以一口煙。看她頂著一頭小綿羊似的蓬蓬鬈發,歪頭嘟嘴,愜意眯眼,許久才將煙霧呼出,冰淇淋隨後吞下。純真,妖媚,恰似天使與妖精結合的精靈。那個瞬間,我第一次懷疑,自己的心,或許並非一團搏動著的血肉,而是滿滿的液體,在胸臆中激起層層溫軟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