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儒的車開的並不快,我坐在副駕駛上,看著窗外等他開口。他並不是那種會把保鏢當成隱形人的“上層階級”,一遍一遍看著後視鏡,欲言又止。
“家裏情況怎麼樣了?”看他憋得很是難受,我主動開口說——那兩個人接下來要跟我一個多月,總是這麼見外也不是辦法。
“杜宸急瘋了,腦袋裏不知道在想什麼奇怪的事情,總是做著什麼事情,突然掏出手機來,說她有百分之百的直覺該打110,”沈儒口氣輕鬆,並沒有半點的責備語氣,也沒有我蠻期待的教育口氣。
我等著他繼續說下去,但是描述就此打住了,於是我挑著眉,意猶未盡的開口:“大BOSS和夫人怎麼說?”
“大BOSS我還沒見到人,隻是在電話裏把這件事情交給我全權負責。”他不看我,打著方向盤,在十字路口轉了個彎,我認得那個十字路口,我跟時一在那裏被當成可疑分子盤查過。停頓了片刻,他又開口:“至於你媽,她說你玩夠就會回來的。”
當然,不會緊張也不會著急,有錢又有權,大概覺得她的兒子不管到天涯海角都會受到佛主庇佑。我不做聲,頭倒向一邊,假寐著,不一會兒就真的睡著了。
不知多久,臉側突然疼痛起來,把我痛醒了,氣急敗壞的轉頭,看擾我清夢的卻是杜宸——一臉焦急,眼睛裏盈著淚光,眉擰到了一起,下嘴唇被上齒咬著,一彎半月形的白痕。
“幹什麼?”我嚷嚷著,被杜宸揪著耳朵揪出了車,後視鏡裏看到兩個保鏢交換著眼色,忍住笑。
“離家出走很好玩是不是,讓人擔心很好玩是不是,你多大了,就不能聽話點,告訴我們一聲會死是不是?”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杜宸已經泣不成聲了,放開擰著我耳朵的手,一把把我拉進懷裏,稀裏嘩啦的哭起來。
真是情緒化的女孩子。
我知趣的拍著她的脊背,不敢造次。
沈儒站在她的背後,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偽君子。
等到杜宸哭夠了,放開我,仔仔細細的看著我,剛剛估計是太激動了,沒怎麼注意我臉上的傷。“怎麼弄的,嘴角怎麼回事,臉上怎麼也有淤青,被人打了?還有哪裏受傷了,重不重,去過醫院沒?”
“我們先進去。”那個給我留下嚴重心理陰影的女生衝著我們笑了笑,我一陣惡寒,拉著杜宸走進公寓大門。
從電梯到臥室,杜宸沒放過任何一個提問的機會。
“他沒事,有點累了吧,傷口已經處理過了,沒什麼大礙,別擔心了。”沈儒幫我解釋著,聲音平靜而讓人信服,語調裏帶著一種天然的,寬慰人心的特性,杜宸很快就安靜下來了。
她坐在沙發上,緊緊地拉著我不肯放手,眼睛紅紅的,淚已經幹了,隻剩下了許多憤怒。“你到底去哪兒了,為什麼不說一聲?”
我一語不發,向後仰在沙發上。不是賭氣也沒有任何鬧別扭的成分,隻是看到杜宸的那一個瞬間,我突然由內及外的疲憊,被不知從何所來的,看上去毫無緣由的倦怠和無力感所俘獲。
突然開始懷疑此次出行的意義,深層的緣由——我自己拚命否認,此時那麼清晰的浮現在自己的眼前,不敢承認卻又無法忽視的落著灰塵的那個原因。
杜宸看我的樣子陰鶩的嚇人,或許覺得我遇上了什麼不想說的事情,打算等到我恢複一點再過來逼問……不管怎麼樣,令我感激的是,她不再說話,坐了一會兒以後,提起包,悄悄地離開了。
沈儒送她到門口,不知說了什麼,然後回來,站在我的麵前,看著我,勝利者的笑容:“到底還是被我抓到了不是嗎,你想要逃到哪裏去呢,北方嗎?”
我瞥了他一眼,完全不想說話,站起來,走回自己臥室,把門反鎖,然後倒在床上,看著天花板發呆。
沈儒敲了幾下門,然後外麵傳出袁讓的聲音,我幾乎能看到他那給人頑皮感覺的犬齒微微的露在外麵,臉上掛著捉摸不定的笑容:“我想還是讓他靜靜吧。”
“我想跟他說話,請讓開。”沈儒語氣裏透著一種危險的冷。
“對不起,我奉命保護雇主不受任何的侵害,包括精神上的。”
“我才是你的雇主,而現在,裏麵那個孩子……”
我猛的拉開門,看著門外的沈儒,輕輕地,不帶任何感情的吐出一個字:“滾。”把門砰的關上,我翻出mp3,掛上耳機,把聲音開到最大,然後爬到床上,用枕頭把腦袋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