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沈玫家裏,請問您找誰?”我被自己略微嘶啞的聲音嚇了一跳,身上裹著的被子滑到地板上,彎腰去撿。桃太郎抬頭看著我,一副很是好奇的樣子,然後從背後爬上來,在我肩上借了一下力,然後跳到被子上去。
“請問黎耀同學在嗎?”裏麵傳出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他旁邊似乎有人在說話,但是背景音過於嘈雜,我聽不到那個人說什麼。
“我就是,請問你是?”
那邊好像兩個人小聲的談著什麼,過了大概一分多鍾,話筒裏終於傳來聲音,不過已經換了一個人,聲音清脆卻不失溫婉,我第一次聽到那麼好聽的男聲:“我是你在大學班級裏的副班長,現在正在統計課本征訂情況,打電話問一下你是不是打算在學校購買教材。”
“哦,這樣,”我想了一下,桃太郎圓圓的,亮晶晶的眼睛,正從被子的一角盯著我,“就在學校買吧,跟大家一樣就好了。”
“好的。”那邊簡短的說,似乎準備掛電話了。我還沒把電話掛掉,聽筒裏卻傳來聲音,仔細一聽,是第一次的聲音:“黎耀同學,你家裏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故之類的,為什麼……唔唔唔唔……”
嘴巴似乎被人堵住了。
想象著對麵正在發生的事情,我突然有點想笑:“沒有,今天剛剛從國外趕回來,因為交通和簽證問題,才沒能開學報道的,謝謝關心啊。”
“沒,沒事,你沒事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很期待正式上課的時候能夠看到你。我實在想說,你沒來軍訓其實真的是有點遺憾,雖然很累,但是我覺得其實在這種軍隊規範化模式的訓練之中,我們才能真正夠體會到平時難以體會到的艱辛和在困難中格外珍貴的友誼……”聲音中止,隨後是一聲極為遙遠的:“我還沒說完!”
“好了,就這樣,好好珍惜在家的時間哦。”自稱班副的那個人在話筒那邊輕輕的說,完全沒有怒氣,我似乎從聲音裏就能看到溫文爾雅的笑。
“那個是誰?”我問,耳邊還回響著他發音格外重的“其實”二字。
“很不幸,是班長‘其實君’。”他歎口氣,然後說聲“拜”就急著把電話掛了。
我站在原地,聽著聽筒裏傳來的急促的忙音,突然間就鬆了一口氣。
記得老板說過什麼嗎。
既然能夠遇到,就好好珍惜。
而現在,我有點慶幸,隻是在電話裏,隻是聽著聲音,就很期待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想要認識新的人,想要記住別人也想要被人記住。
在非洲草原上看著落日的時候,突然間就感覺那麼那麼的寂寞。想到不知哪一天就要麵對的消亡,突然間就開始害怕。
什麼安靜的離開,就像我從來未曾出現,究竟還是不甘心啊不是嗎。
喉嚨有點緊,我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卻打消了忍住淚水的念頭。
唯獨先體會過一種感情,才有權利去否定它去拋棄它,如果根本就拒絕去觸碰,那恐怕算是某種意義上對生命的不敬吧。
營地裏那個老人的話依舊清晰,他認識我的父母,尤其是媽媽。
我第一次從小姨之外的人那裏聽到關於媽媽的事情,堅強,勇敢,倔強到有點固執,活潑快樂,喜歡哭鼻子。跟小姨所說的那個完美柔和的母親完全不是一回事,可是這個卻更讓我有親切的感覺。我看到了媽媽以前的照片,聽到她的故事,看到她留在營地裏的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