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檀香,一壺茶,一卷線,一柄匕首。他坐在案前。
屋內微開著窗,月華從窗欞縫中、紙障下頭絲絲縷縷地漫進來,不著痕跡的,在地上仿效著他的模樣做出黑色的影子,俊美得令人屏住呼吸的影子。
沒有風,四周很靜,靜得連呼吸聲也略嫌吵。
他執起茶壺,往那青瓷的杯中倒下清液,停手,不多不少,剛好半杯。
窗外枝頭上一隻雀鳥,睜著黑色的眼睛,好奇地從窗縫窺視著窗內,不知他要做什麼,一時忘了要去吱喳歡唱。
將茶盞推到一邊,他點燃檀香,幾支線香,著了火頭,在頂端現出紅光來,他將它們隨意插入一旁香爐,嫋嫋的檀香味立時彌漫四散。
停下手,他微閉了閉眼,金色的眼眸,反襯著銀色的月華,妖豔恍惚更甚一籌。順手理了下耳旁垂下的黑色長發,他靜靜坐著,似在等待香味彌漫,又似在思詳什麼。片刻後,他將青瓷杯放到近前,拿起一旁匕首,挑選了一下,在左手腕,輕輕地劃了一道。
銀色的利器,輕慢地經過,在他的手腕上留下一道紅痕,不多久,鮮紅的液體從創口緩緩流出……他將手腕朝下,讓那液體一滴一滴向著自己指定的方向流去。
鮮紅的液體落入杯中初始不過幾朵血花,打著旋,慢慢地散開來,仿若常年水生血紅蓮,妖嬈多姿,層層瓣瓣,慢展淺舒……
半杯清水,半杯血液。
依然,不多不少。
輕輕地點了止血的穴道,他左右望了望,發現自己忘了準備止血的布條。無所謂地笑笑,扯下半邊袖口,在傷口處草草包紮。
夜至三更,時序交替,不偏不倚,好時辰。
他展開線團。
金色的線,閃爍著如同其主人雙眸一般的色彩,詭譎神秘。
將線的一頭纏在自己手腕,他從另一邊抽出線頭,繩頭結著一枚紫色菱晶石,熠熠光華,澄澈冷凝,浸入血水,片刻,血色由杯中而上,不多時杯底即告見空。取出線頭,粼粼紫晶竟然變作天青般通透,而那金線,染上殷紅花紋,左右扭動,仿若活物……
“去吧。”他輕聲呢喃,抬起的線頭驀然躍起,靈活穿窗而出,桌上線團滾動,一路撤空,嚇得窗外的雀鳥騰躍而起,幾個盤旋,飛往遠處,再不敢回。
起身,挑開門口垂簾,屋外端坐幾人,錦衣華服,見他起身,頓時起立,各個睜大眼睛,屏息等他發話。
狀似不經意掃了一圈屋內,右手,空座。
他沒來。
他果然還是沒來。
他恨自己!自己也……恨他嗎?他不知道,自己胸中的這份感情是否可以稱之為恨,抑或是……歎息!
靜靜為自己倒上一杯茶,清茶,屋內刹那氤氳出一股濃濃茶香。
他偏愛濃茶,味苦而知後甘。
“左賢侄,小女究竟……”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焦慮,看起來頗具威嚴的中年男子開口問。
“等。”
“這……”
“請丞相再稍事等候,懸天棱尚未有消息回報。”
“哎……等,好,我等。”神色淒苦的中年男子緩緩落座,扶著額頭,身旁幾人互相對視幾眼,也跟著落座。
一杯茶,一口,兩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