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女孩子拍拍手，重又拿起大包小包，自己率先往那輛小車走去。
“大爺，麻煩給我倆人份的……竹輪和烤鮮貝，還有……嗯，你要吃什麼？”
“我……不太熟悉。”望了望沸騰的鍋，嚴淩難為地道。
“對哦，像你這樣的一定都是上高級餐廳吃法國大餐才對……”女孩自嘲地笑了一下，“不管怎樣，請你再忍耐一下陪我吃吧。”
“這位客人，都已經是新年了，您不如買份『禦節料理』怎樣？”綁著白色頭巾看起來很有點時代劇味道的老人熱情地招呼道。
“好，就要那個。”女孩點點頭，“大爺新年好。”
“哎，二位也新年好，怎麼過年沒有去神社拜拜嗎？要求天神保佑今年一年都平平安安啊！”
老人一麵說著，一麵熟練地擺出碗筷，同時燙了一壺清酒端上來。
“這是？”
“送的，難得大家有緣，我看二位都不是東京人吧。”
“謝謝大爺。”山田薰接過酒壺點了點頭，“我是北海道來的。”
“北海道，好地方啊……”老人感歎地道，“我老家是青森的，說起來離北海道也不遠，你年紀小小的一個人到東京來闖蕩嗎？”
“嗯，當時是想看看外麵的世界所以才……現在，後悔了。”山田薰斟完酒，一飲而盡。
“姑娘，慢點喝，我這酒是自家釀的，入口容易，可是後勁很凶啊！”
“沒關係，我們北海道人很會喝酒。”不知道是因為酒意還是因為自豪的情緒，臉頰微微泛紅的山田薰朗聲道，“我們那裏很冷，所以大家都習慣喝上那麼幾杯。大爺你的酒真不錯！”
“那是當然！”這次換老人一臉自豪，“那是用我自家的果園裏種的梅子釀的，今次算你們有福氣，我女兒女婿前幾天才來看過我，要是平時你們來，還喝不到呢！”
“大爺為什麼會到東京來呢？”嚴淩在一旁問，不著痕跡地將女孩酒杯中的酒倒了一些到自己杯中。
“我嘛，因為年輕時候一些荒唐事，結果一住就是那麼多年，不提了不提了……”老人笑著連連搖手，臉上褶子疊褶子，嚴淩覺得他看起來就像是歲月定格的一個特寫，很可愛。
“來，小雲，我們幹杯！”山田薰拿起杯子，對著嚴淩，“為了……為了那個王八蛋沒有眼光，為了，為了我被甩，為了……為了我的生日，幹杯！”
說著，也不管嚴淩怎樣，自顧自一仰脖子一幹而盡。
“再來一杯，這次為了……”
“你不能再喝了！”嚴淩搶下女孩手中的杯子，“我們回去，我送你回去。”
說著，嚴淩掏出錢遞給老人：“大爺，這些夠嗎？”
“算了小夥子，難得相識一場，大爺今天就不收你錢啦……”
“可是大爺……”
“你快把這孩子送回去吧，我看她怪可憐的，恐怕有心事。”
“我不要回去！”像是應驗老人的話一般，剛剛隻是嘟噥的山田薰開始拚命掙脫嚴淩的手，“我不要回去，回去也隻有我一個，永遠隻有我一個……嗚嗚……”
說著，就開始哭起來。
“阿拓，你以為你自己很了不起嘛！我其實不喜歡你，一點都不喜歡！！我喜歡的是他……可是他……他也不喜歡我……嗚嗚……”
“那謝謝你了，大爺，我這就帶她回去。”嚴淩說著，努力鉗製住不安分扭動的山田薰將她帶離了東京灣。
（五）
“醒了？”
山田薰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觸目所及是陌生的室內環境，柔軟的地毯，上好的家具，還有一名穿著睡袍正在擦著濕漉漉長發的美人……
“這裏是……哪裏？”帶著十分的疑惑，同時還有不自覺地被吸引，她撐著微微發疼的腦袋不解地問道。
“是酒店，你忘了剛才的事了嗎？”美人放下擦拭頭發的浴巾，坐到床沿道，“我是……小雲。”
帶著一點惡趣味，嚴淩看麵前的女孩子在愣了一會之後猛然變了臉色。
“你剛才喝醉了，我就直接……嗯，以你的名義開了個房間。”突然發覺自己原來也很有惡作劇的天賦，不知道是不是被司北辰那個家夥給帶壞了，嚴淩繼續朝著老實巴交的女孩丟下威力驚人的炸彈，然後看她拚命查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不是還穿得完整。
“一、二……”嚴淩在心裏的倒數還沒到“三”，他就聽到女孩子一聲微弱的慘叫。
“我的衣服！！！”
“我替你換掉了。”嚴淩在心中偷笑，誰讓她吐了自己一身，還害得他被罵了好久才把結束了工作正準備去HAPPY一下的赫連心拖回來幫她換衣服？！
“喂，你可不要說忘了哦，是你給我錢……包下我的！”說著，嚴淩順手撩撥了一下濕漉漉的長發，那姿態雖然不能說是陰柔的嫵媚，卻透著一種陽剛以外的清爽魅惑之力，但是眼前的女孩卻顯然不僅沒有被蠱惑到，反而更加慘白了臉色。
“我……我……我……”一連說了好幾個“我”字，女孩死活就是組織不成一句完整的句子，她不明白為什麼記憶裏那個和藹可親的男子會突然變成這樣！！
“我知道你現在可能有點緊張，這樣吧，讓我給你算個命怎麼樣？”說著，嚴淩不知從何處變出一副塔羅牌來。
然而，看著那副塔羅牌，山田薰卻更加緊張起來。她在去花*花之前碰巧在路上聽人說道，那裏的台柱小雲玩得一手好牌，很多客人迷戀於他除了他的外貌確實出色和“功夫”實在了得之外，就是在於這一手培養情趣的小小技巧。
“難道他要……他要……”山田薰的臉色眼看著就要越來越白。
“我想我還是回去好了，錢還是留給你，我……”
“你有感情上的煩惱不是嗎？”嚴淩隨手洗了幾把牌，在床上擺了個簡化的克爾特十字。
“……是的。”猶疑了一下，已經爬到床邊的山田薰終於還是坐下來，回答道。
“你的過去是逆位的戀人，代表欺騙，感情破滅，你應該剛剛跟一個男人分手。”嚴淩翻開一張牌，牌上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子，背對著背，胳膊被紅色的絲帶纏繞在一起。
“而且這個男人並不是真正愛你，同樣的，其實你也未必愛他。”
山田薰默默地咬住下唇，算是認可了嚴淩的猜測。
“目前的狀態則是……正位的月亮，那除了同樣代表感情破滅之外，還表征著動搖、不安、迷惘，現在的你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對，我確實不知道，我該怎麼辦？”不知道是詢問嚴淩或者根本就是喃喃自語，女孩低低地喃念著。
“來看一下不久的未來，有意思！”嚴淩微微揚起了嘴角，將牌指給女孩看。
一具骷髏，穿戴著古老的戰甲，手中拿著一柄鋥亮的鐮刀。
“死神！”女孩低低地驚叫了一聲，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臉上寫滿了害怕的神色。
“是的，DEATH，死神，這張牌其實並沒有那麼壞。”嚴淩認真道，“死神代表著事物的結束、破滅、滅亡，那可能是被動的也可能是主動的，但同時這張牌也正代表著另一個新的輪回的開始，以你的例子而言，正位的死神就宣告著你的上一段戀情的結束，但同時也可能代表著新的戀情的開始。”
“新的……戀情……”喃喃念叨著，女孩的眼前不禁浮現出那個人的身影，銀色的頭發，深邃的眼睛，還有那總是掛在嘴角的無賴般的笑容。
“讓我們再來看看阻撓你前進的障礙，逆位的審判。”嚴淩笑了，“問題出在你自己身上，你缺乏勇氣。”
“我……配不上他，而且我也不是他喜歡的類型……”良久，山田薰歎了口氣道。
“這樣嗎？那麼讓我們來看看最後的那張牌，那代表著你成功的關鍵與可能導向的方向。”嚴淩說著，揭開了最後一張覆著的牌，“正位的星星。”
“星星？”
“星星代表著生機，開端，旅程的開始，指引路人的航燈，不管問卜什麼，它都代表著踏出這一步可能會產生好的變化，當然，這不是絕對。它隻是表明可能會有好的結果而已，但是它並不是一張一錘定音的通知書。”
“我明白。”女孩微微地點了點頭，“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注定可以被送到一個人手上的，除非自己努力。”
“對，除非自己努力。”
“真是奇怪，為什麼來到東京的這兩年會讓我變得越來越膽小呢？”女孩苦笑。
看著她漸漸變得堅定的神色，嚴淩微笑著默默收起了手中的牌。
咚咚——
門口傳來沉重的敲擊聲。
“兔崽子，給我開門！”有個男人在門外喊。
“弦，冷靜，冷靜！”又有一個男人在旁邊拚命勸說。
“他怎麼會來……”
看看女孩一臉震驚的表情，隻是錯愕了片刻的嚴淩明白有個局內人到場了。於是他站起身，準備去給那來勢洶洶的家夥開門。
然而還沒等他走到門口，隻聽“劈啪”一聲，優質木材打造的賓館房門已經被人踹了一個窟窿，有隻手伸進來，找到門把，打開了門。
“洛睿！！”看到房門口站著的那個人，嚴淩差一點就要驚呼出聲，但是很快地，他平靜了下來。
這個人毫無疑問不是洛睿，那麼唯一的可能是，他是這個世界上的那一朵兩生花。
“小薰，你沒事吧。”看也不看嚴淩一眼，那男子直接衝到坐在床上傻愣愣不知作何反應的女孩身旁，皺起眉頭看她那一身浴袍。
“小川說你根本沒有到花*花去，幸虧有個人看到你和他離開，否則要找到你的行蹤恐怕還真沒那麼容易。”
看女孩依然沒有反應，男人伸出大手在她的眼前來回晃了晃，隨後改變方向轉過身來：“喂，你小子到底對她做了什麼？這種家夥明明一看就是那種乏味的乖乖牌，你居然還下得了手？啊……你真美！”
“……雖然對於男人來說這未必是誇獎，但還是謝謝你。”嚴淩抽搐了一下嘴角，有禮貌地回答道。
雖然是一樣的相貌，麵前的這個人跟洛睿那座冰山還真是截然相反的類型……
“她喝醉酒吐了一身，我又問不出她的住址所以隻能把她先帶到這裏。對了，她身上的衣服是我表姐幫忙換的。”
“是那樣嗎？”男人又轉過頭去問女孩子，後者木訥地點了點頭，似乎自己也不太明白的樣子。
“對了，這是她的存折還有手表，你記得帶回去，我很感謝她陪我買了不少的東西。”
“買東西？”
“嗯，明天我就要回國了，正發愁要買些什麼風俗紀念品的時候就碰上了她。”
“你不是日本人？”銀發的男子想了想，隨即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用中文一字一字地道，“中國人。”
“沒錯，中國人。”嚴淩也報以微笑，原來遇上了自己人。
“你是哪裏的？”
“蜃林市。”
“蜃林！”男子再次驚呼，“你們那裏的女孩子很厲害！聖誕節的時候我碰到過一個，這麼高，頭發這麼長，會武功，我本來還對她挺有興趣的，誰知道她說她是錯把我當成另外一個人了。說出來你大概不相信，我後來還真地碰到了那個人，真是見鬼了，竟然真地跟我長一模一樣！！”
嚴淩越聽越是無力，忍不住費力地撐著額頭在心內哀號，世界為什麼那麼小啊那麼小！
“真是巧，那兩位……是我的朋友，”嚴淩說著又補充了一句，“至少那個女孩是。”
至於洛睿嘛，就天知地知了！雖然他是把對方當成朋友的，可是那一邊的態度就不怎麼好捉摸了。(其實是洛睿的麵無表情讓人沒法捉摸……=
=||||)
“哇，那你一定要給我留個地址了，難得我們這麼有緣，對了還沒問你怎麼稱呼？”
“嚴淩。”
“我是東方弦。”
“東方……”覺得這個名字有點耳熟的嚴淩在腦中搜索了一圈信息，隨即露出了一個驚訝的表情。
“我想我開始期待你的到來了。”嚴淩笑著道，“我老家在柴穀山。”
“……嗬嗬，真是巧啊，看來我改日一定要登門造訪了。”東方弦亦吃了一驚，隨即笑了笑，收下了嚴淩遞過來的地址。
“這是我目前住宅的地址，隨時歡迎你來。”
“到時候我可以再見到那個可愛的美女嗎？”
“你說洛桐？當然。”
雖然到時候洛睿不知道會怎麼對你……
嚴淩很勉強地壓下了自己那份想要提醒對方的好心，繼續對麵前的男子抱以無害的笑容。
“好了，小薰，小川，我們回家吧。”好不容易想起來被自己晾在一邊的女孩子和同伴，東方弦瀟灑地打了個響指道，“對了，她的衣服……”
“可以先穿我姐姐的。至於小薰自己的衣服，因為我明天就要走了所以沒辦法親自送到，你留個地址，我可以讓客房部負責送過去。”說著，嚴淩拿起沙發上一套衣服遞過去。
“沒問題。”東方弦匆匆在賓館紙箋上寫下一排字，“小薰，你先去換衣服，我和小川在外麵等你。”
女孩子聽話地拿起衣服，進入了浴室。
“那麼我就在蜃林恭候你了。”
“嗯，BYE-BYE。”
直到兩名男子消失在門口好一會後，女孩才慢吞吞地走出浴室。
“謝謝你。”她抬起頭，對著嚴淩無比認真地道。
“不用。”嚴淩微笑著揉了揉女孩的頭發，“記得你剛才說的話。”
“嗯，我會的。”小小地握了握拳，女孩堅定地點了點頭，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六)
東京 成田機場 上午
十點
大廳廣播中傳來柔美的女聲播報著各條航運信息，穿梭往來的人群有的是剛要登機的，有的則還在查詢班次登機口。
東方弦一副懶洋洋的樣子，四仰八叉地坐在候機大廳處等待檢票。在別人趕他之前早一步離開是他的一貫原則。
“清子固然很性感，但是脾氣還是壞了點啊！”想到自己那個火辣的前女友，他不禁搖了搖頭隨手開了瓶汽水喝。
東方家家訓，喝酒誤事，所以這個人雖然算是個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卻從來不喝酒。
“小薰當然也很可愛，可惜不是我喜歡的STYLE。”接著又想到那個內向膽小的女孩居然在一夜之間像變了個人似的竟然跟自己表白，東方弦忍不住再次搖了搖頭。
“真是奇怪！我什麼時候開始吸引小孩子了？難道最近打扮方向不對？”於是第三次，他檢查了一遍自己的穿著搖了搖頭。
“開往中國蜃林市的SL-737次航班開始檢票，請各位乘客至指定安檢口檢查登記。”
“管他呢，反正已經拒絕了。”用力地撥亂自己那頭銀發，東方弦起身離去。
在不遠的地方，戴著大絨帽和不合時節的墨鏡的女孩子亦同時起身。
想要的，必須要靠自己去爭取！
暗暗地念誦了一遍“勇氣咒語”，山田薰向著男人背影消失的通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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