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扯那些毛了,”赫連心慢悠悠地道,“明天還要繼續拍攝呢,扯光了你給我粘回去?”
“可是,表姐,我真得很不習慣……”
“不習慣也得給我習慣,以前給你裙子不是照樣穿?!做MODEL要有職業道德,我都讓步答應你不化妝了,你也應該知恩圖報吧。”
“可是……”
可是我又不想做MODEL!這句話嚴淩沒敢說出口,在為難地看了看自己從小到大最怕的表姐,又看了看身上那一套行頭後,他閉了閉眼睛,勉強地點了點頭。
“好吧,就兩天,說好了就兩天,兩天後我就飛回去,你不能耍賴。”
“當然,我赫連心說話絕對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
“老大,開工了!”內堂傳來叫喚赫連心的聲音,她頗有些不耐煩地向後擺了擺手,“好了好了,你先回賓館,我還有一組照片沒拍完,弄完就回來!”
“嗯,你也早點收工吧,明天還要早起。”嚴淩對赫連心囑咐,話還沒說完,花*花俱樂部的大門已經在他的麵前悄無聲息地闔上。
這個性急的表姐……嚴淩歎口氣,轉回身剛要邁開步伐卻一個急刹車定在了原地。在他的麵前,不知何時立定了一個瘦小的女孩,瞪著一雙又紅又腫的大眼睛正盯著他猛看。
“我們認識?”見對方似乎沒有開口的意思,嚴淩不確定地詢問道,一麵在腦子裏飛快地搜索著是否有關於對方的信息儲存。
小時候的嚴淩因為身份的特殊曾經頻繁轉學,有的時候甚至在一所學校念不了幾天就不得不又告別老師同學轉往新的學校。這一段曆史造就了嚴淩對於自己童年時期的同學到底有多少存在著一種嚴重的認識偏差!而相較於他的記憶模糊,由於過分出眾的長相和一種天生的神秘感,他的那些“短期”同學們卻對嚴淩的印象分外深刻,以至於嚴淩走在街上經常會發生被“陌生”麵孔叫住卻對對方的身份感到徹底茫然的情形。
“你是小雲?”蘋果臉蛋的女孩子盯著嚴淩上上下下的打量,不知道想做什麼。
“是的。”嚴淩回答,在心中初步判定了對方可能是自己初中以前的同學,因為那個時候的他還叫做赫連淩雲而不是嚴淩,可他是什麼有了一個日本同學?而且這女孩的年紀看起來似乎比自己要小上幾歲……
“你是從裏麵……花*花俱樂部出來的?”女孩又問,繼續拿她那雙大眼睛打量嚴淩,目光審慎而仔細,看得嚴淩渾身不自在。
“是,你是……”還沒等嚴淩把話說完,女孩子突然一把抓起了他的手。嚴淩感覺到從那雙冰涼的小手裏迅速地塞過來了一樣物事,之後,像是怕他會拒絕一般,小手又在瞬間退了回去。
“這給你!”
“這是什麼?”嚴淩問,看著手上那本小冊子問。
“銀行存折。”
“我知道這是銀行存折,可是為什麼要給我?”嚴淩更加茫然了,難道他這個疑似小學同學曾經欠過他一大筆錢,所以現在特意來還給他?
想著,他低下頭翻開了銀行存折,戶名這一欄敲著田中薰的印鑒,存款額是十二萬日元,不是很大的一筆數字,但是也不能算微不足道的一個數額。
嚴淩確定了,這個女孩子認錯人了。
“我想你大概弄錯了什麼……”
“你是不是嫌不夠?”女孩子看嚴淩把銀行存折退回來,倒退兩步,在自己的包裏胡亂翻了一通,又摸了摸口袋找出一把零錢,最後想了想一咬牙將手腕上一塊卡通表褪下一齊遞過來,“這是我全部的財產了,請你收下!”
“我為什麼要收你的錢,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我們已經認識了,我知道你叫小雲,你看了我的銀行存折也應該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如果不知道,我……我自己介紹一下,我叫田中薰……”
“……”嚴淩依舊茫然,搞不懂這個女孩到底要幹什麼。說是認錯人吧,她知道他的名字,說搭訕吧,哪裏有跑上來給人存折的?!
等等!搭訕,給錢,花*花俱樂部?!
嚴淩的腦海中刹那劈過一道閃電。
“你該不是……”
“我把錢給你,就是說我要……我要……我要……”女孩子剛剛還很伶俐的口齒這個時候突然間變得蠢笨起來,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句子來,而嚴淩,也因為那個突然浮現在心頭的答案給他的打擊太沉重而一時半會沒能回過神來。
兩個人就這麼僵持著,在繁華的銀座街頭,像兩尊傻傻的城雕。當一陣冷風吹過的時候,憋了半天把青蘋果臉憋成紅蘋果臉的女孩終於開了口,雖然那聲音輕得就像蚊子叫。
“我要……我要買你一個晚上!”女孩子點點頭,似乎在內心對自己的想法作了又一次地確定後,抬起頭,直視嚴淩,“我用我全部的財產,買你一個晚上!”
嚴淩的額頭在那個刹那無聲地掛下一排黑線……
(三)
銀座的街道上因著年節的喜氣比往常更顯得熱鬧!街道兩側鱗次櫛比的摩天大樓閃耀著炫亮的霓虹,在人潮湧動的街道之上投下斑斕的投影……
日本,據說是目前世界上每年節日最多的一個國家!在拚命工作的另一麵,元日、成人日、建國紀念日、女兒節、天皇誕辰、黃金周、中元、聖誕等等等等的本國及他國節日充塞在一年365個日子之中,給那些平時辛苦勞作的上班族們提供了不少的喘息機會。
嚴淩帶著一些好奇走在銀座的街道上——雖然他也來過日本幾次,但多數是為了校際體育比賽交流而來,所以幾乎從未獨自上街遊玩,而他的身邊跟著的那個莫名其妙出現,還說要包他一個晚上的女孩子此刻竟然也帶著令人費解的陌生興奮表情打量著四周就有點奇怪了。
“你不太逛這裏嗎?”嚴淩刻意放緩了步子,以便能讓身材嬌小的女孩跟上他的步幅。
老實說,事到如今,嚴淩自己也覺得自己的個性實在是太濫好人了一點!雖然那個女孩子怎麼都不肯聽他的解釋,還一個勁地把存折往他手裏塞,但是隻要他硬下心腸走人,也不是不可以。
管他什麼花*花俱樂部的頭牌男公關叫什麼小雲的,那個人跟他嚴淩其實一點關係都沒有不是嗎?可是為什麼一看到那女孩的模樣,他就覺得與其放她去找那個正牌的被稱為“光源氏再生”的花美男小雲,還是幹脆自己先穩住那女孩的情緒會更妥當一些呢?
“因為你天生就是個心腸軟好欺負的家夥啊!”
腦海中響起表姐赫連心經常掛在嘴邊的話,嚴淩忍不住皺起眉頭,無奈地搖了搖頭,殊不知因為這個動作,惹得多少路人紛紛為他做捧心狀。
“……嗯。”女孩聽了嚴淩的問話,有些意外地抬起頭,迅速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又低下了頭,“我是……鄉下來的。”
“鄉下?哪裏?”
“……北海道。”女孩很小聲地回答,似乎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北海道?是個很漂亮的地方。”嚴淩想到在書籍上看到的介紹,萬裏飄雪的地域,一望無際的牧原,總覺得那裏是個比東京更“幹淨”的所在。
“你去過我的故鄉?”女孩子驚訝地抬起頭來,張大嘴巴,看著嚴淩,眼神裏開始有了一點神采。
“沒去過,不過很想去看一次。”嚴淩笑著回答,溫暖的笑容消弭了女孩眼中戒備的神色。
“是啊,真得很漂亮,我的家人都在那裏,還有,我的TSUBASA(『翼』的羅馬音標)也在那裏!”
“翼?你的男朋友嗎?”嚴淩問,結果看到女孩的眼神突然又黯淡了下來,“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沒有。”女孩子笑著搖了搖頭,但是那個笑容看起來是那麼的勉強,“TSUBASA不是我的男朋友,它是我的小馬駒。”
“馬?你竟然還養馬?”
“嗯!”女孩子興奮地點了點頭,“我父親給馬場養馬,TSUBASA本來是血統很好的賽馬的孩子,可是它一生下來就有先天性的疾病,所以吉川先生要讓它安樂死,是我父親把它救了下來,後來它就成了我們家的一份子……”
說到這裏,女孩的眼突然濡濕起來。
“我真傻,為什麼要離開故鄉到這裏來!TSUBASA那個時候都求我不要走我卻還是狠心拋下了它,結果呢,一個人離鄉背井來到這裏,住最差的公寓,每天省吃儉用,所有的時間都花費在打工上,周圍的人都看不起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交了個男朋友卻……”
沉默彌漫在少女和嚴淩之間,嚴淩看到女孩低著頭偷偷抹去了臉頰上的淚水。
“那麼,我們去哪裏玩呢?”嚴淩看了看四周,問,“既然你花錢雇傭我,那就要負責安排節目哦~”
“哎?”女孩抬起頭來,顯得有些手足無措,“我不……不知道哪裏比較好玩。”
“我沒有問你哪裏好玩啊,你隻要告訴我你想去哪裏玩就可以了。”
“真的嗎?”
“當然了,啊,你等一下。”嚴淩衝著女孩揮揮手,向著某個方向跑過去,過了一會兒又回來,那個時候手裏已經多了一把漂亮的嫩黃花束。
“送給你。”
“嗯?”女孩子詫異地望著那束較小可愛的花束,一下子都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好了。
“送……送給我?”好半天,她才結結巴巴地問道,似乎還不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當然。”嚴淩笑著彎下身,“騎士不是都應該送花給公主嗎?我估計自己肯定不太合格,但就一個晚上勉強冒充一下騎士還是可以的。”
“好啦,收下吧。”將花束遞到女孩的手中,嚴淩眨了眨眼睛問,“那麼公主,我們現在的目的地是哪裏呢?”
“……那個,迪斯尼樂園可以嗎?”
“迪斯尼樂園?”嚴淩看了看手表,“公主殿下,這個可能有點麻煩,因為那裏現在可能已經關門了。”
“……是嗎。”女孩訥訥地道,“那麼東京鐵塔……”
“瞭望台應該也關閉了,”看女孩的臉上又再度爬上陰影,嚴淩又改了口,“不過我們也可以在塔下拍照啊,聽說那裏也有夜市……”
“對不起,我就是那麼老土。”女孩無奈地笑了笑,“我真的什麼都不懂,所以才會被甩……”
“其實也不是……”
“還是你說吧,去哪裏都可以。我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公主,但是就今天一個晚上,我想嚐試一下,至少我想跟其他東京的女孩子一樣,開開心心地享受歡樂,哪怕用我所有的積蓄來換!”女孩仿佛破釜沉舟一般,用決絕的表情道,完了又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怪很傻?”
“這樣麼……那麼,接下來我為公主殿下安排的行程可能真地會要動用公主殿下的財富哦!”嚴淩沒有女孩的問題,反而提出了下一個疑問,“我想要去購物可以嗎?”
“購物?”女孩遲疑了一下,馬上回答,“可是我身上所有的錢……”
“知道知道,所以購物的錢換我請你好不好?”嚴淩暗暗地在心裏說了聲對不住,因為他身上所有的現金加起來隻有六千元左右,還好他帶著赫連心的金卡。當然,如果被那個可怕的表姐發現自己刷爆卡的話,後果一定會很淒慘……
“這樣不會給你帶來麻煩嗎?”女孩仍是有些不相信的樣子,怯怯地問。
為什麼她會覺得眼前的這名男子溫和又親切,一點都不像別人說的那些做男公關的人的樣子?真的是因為自己的那些錢起了作用嗎?
“當然不會,我正好要買些紀念品回去給朋友……呃,我是說,我有些朋友在中國,我要去看望他們,所以要帶點手信過去,你能幫我這個忙嗎?”
“不知道你的朋友都喜歡什麼呢?”
“有個女孩子喜歡漫畫和電玩。”
“噢,那我們可以去目黑三田二丁目的中古書屋,那裏的書都好便宜……對不起,你朋友是不是不喜歡過期的東西……”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給出了一個不太合理的建議,女孩子有些尷尬地止住了話頭。
“她?她來者不忌!”想到洛桐背著洛睿偷偷交待他購物時候的樣子,嚴淩忍不住笑出聲來,“她絕對不會忌諱那個!!而且她就是托我找幾款已經過了發售期的女性向戀愛遊戲。”
“嗯,那我可以帶你過去買,那裏我很熟。其他人呢?”
“其他人……”嚴淩想了想,“韓涅要我幫他找張Michael
angelo的碟,瑪利亞要一款burberry日本限量版拎包,露琪安娜要一個HELLO
KITTY新娘公仔,其他人倒是沒說……”
“那不如帶些年節送禮的洋果子吧,現在去的話,我知道有家店還開著可能還有打折,對不起,我又……”
“用不著道歉啊,你給出的建議都很合理。”嚴淩笑道,“那麼就麻煩公主殿下了!我們現在應該要去哪裏……”
“先去最近的那家百貨公司,要快點,否則就要關門了!!”說著,女孩拖起嚴淩的手向目的地奔去。
(四)
“呼,終於買齊了!”滿意地望著手裏的大包小包,山田薰終於露出了一個滿足的喜悅笑容。
“你……你還真不是蓋的!”嚴淩放下手中的戰利品,神情明白顯示著他還尚未從之前的震驚中恢複過來。誰能想到這麼一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女生麵對一群專職等候打折時間段來搶產品的主婦會那麼勇猛,那樣子簡直可以用“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來形容!!
赫連心說得沒錯,每個女人都有很多麵,而其中必然有一麵那女子會體現出令人驚詫的氣勢來,這對於山田薰來說即她或許會在大百貨公司卻步,卻可以在小店之中如魚得水,揮灑自如!
“嗬嗬,用比較少的錢買到好的東西我一向都很拿手。”山田薰靦腆地笑了笑,這樣子又恢複了之前那內向的模樣。
東京灣的海水在微風的吹拂下微微地泛著波漣,從兩人站的地方可以遙遙看到被無數日劇收入鏡頭之中的東京又一標誌性建築——彩虹大橋。雖然此刻已近淩晨,但是大橋之上依然彩燈輝煌,如同玉砌晶雕而成,場景美不勝收。
“你知道嗎,那裏,”山田薰指著某個方向,“那裏有個賽馬場,每次我不開心了,就會過來在這裏站一會,吹著海風,聽聽那些馬匹奔跑的聲音,隻有那一刻,我會覺得自己還沒有離開故鄉,父母也好,TSUBASA也好,他們都還在我的身邊!就算在東京我被人看不起被冷漠地對待,但至少在這裏,我還還能獲得安寧,獲得平等的安寧。空氣,風,海水,這些無論你是東京人是北海道的人是長崎廣島金澤新瀉的人都可以一樣享受,而且,故鄉的空氣和風,比這裏更好!”
停了停,她習慣性地抬腕看表,這才想起來自己的表已經給了嚴淩,所以轉而問道:“現在幾點了?”
“十二點三十五。”嚴淩看了看表回答。
“是嗎,已經到第二天了啊……”她喃喃念著,看了看四周,突然眼睛一亮,“我們去那邊吃東西吧。”
順著女孩手指的方向,嚴淩看到了一輛手推車,推車上垂下藍色的布幔,上頭寫著幾個平假名,那顯然是日本典型的小吃攤——屋台(YAT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