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想著,我覺得自己的眼眶發熱,我的淚水在那一刻不受控製地滾出來,那成為我最後一次的哭泣。我告訴自己,以後不管發生什麼,都絕對不要再哭,多苦多難受都要挺過去,對誰都要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我開始調查我母親的死因,沒有人知道她是怎麼死的。奧古斯杜說她是爬在梯子上修補屋頂的時候不慎梯腳打滑摔下來致死,但是我知道我的母親,她從來就不是一個不謹慎的人。就算她會爬上高高的樓梯修補房頂,她也一定會找人幫助她扶著梯子,因為那件夥計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我在做……
我放棄了最後一年的學業,執著地留在“家”中,而我的調查卻並沒有因此得到任何的進展。沒有人證物證,誰都不關心她的死,我的母親,很快地就在大家的記憶中模糊、淡去,連同她被人津津樂道的美貌,隻有霍伊斯夫人,偶爾會在家中那個新鍾點工偷懶不肯幹活的時候隱隱約約記得那麼一個影子,那一個人,多麼勤快呐!
很快,事實證明,調查本身就是一件多麼天真又無意義的事。那年秋天,奧古斯杜娶了新的女人回家,那個女人比我的母親難看一百倍卻把奧古斯杜哄得服服帖帖,甚至為她端茶斟水,忙前跑後。
我在這個家裏徹底成了一個多餘的人,好吧,我承認我的確也從沒把這裏當作我的家,隻是在調查清楚母親的死因之前,我還不願離開。
這樣一來,我跟那個女人之間的矛盾也就逐步升級。從一開始的冷嘲熱諷、指桑罵槐到明刀明槍地痛罵甚至妄圖動手,我知道我能呆在這裏的日子沒多久了。
“堅持,薇羅尼婭,不管怎樣,你要查出媽媽真正的死因才能走!”我無數次地對自己那麼說,挨罵也好,挨揍也好,都不能走,要堅持下去!!
這一年的冬天來得很早,天氣冷得就連那些最勤快的老人都不肯動彈。某天我窩在屬於自己的那個儲藏室改成的房間第三千零四十五次地思考我母親死的那一天的所有情況,整個屋子靜悄悄的,奧古斯杜和他的新太太不知道發了什麼瘋說要出去度假,所以,隻剩下我一個。
當然,我很讚成這樣的局麵。不管是為了什麼原因,能夠沒有人打擾地擁有一個絕對的私密空間在我,已經是久違了。
晚上十二點,當奧古斯杜客廳裏的那口老鍾敲響而我正要上chuang睡覺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臥室的門被人打開,出現在門口的是那個如今已經長成一條出名的年輕惡棍的湯姆·霍修迪恩。
“你來幹什麼?”我聽到自己強壓著懼意問他。他長得那麼高,那麼壯,就像一座鐵塔一樣,仿佛小時候我痛揍他的經曆隻是一場虛構的夢境。
他摩搓著雙手,看起來興奮不已,貪婪的眼神中透出豺狼一般的綠光,那一刻,我敏銳地意識到接下來將發生什麼。
“你這樣是私闖民宅,我可以報警!”我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試圖嚇退他,然而他卻扯開嘴,露出一口被煙草過早熏黃的板牙哈哈大笑。
“報警?你試試看!沒有一個人會來救你,你這個騷貨!”他說著對著我作出猥褻的動作,“你後媽已經把你賣給我了,你就死了心吧!”
我的心在那個刹那或許比外頭的天氣更冷,但是我依然告誡自己不能放棄,我定了定神,嚐試著尋找對自己有利的砝碼。我對他說,這是個講究法律的社會,沒有人有權力把另一個人當作貨物一樣賣掉。
然而他仿佛根本就不在意我說些什麼,他迫不及待地脫下自己的衣褲,露出他的那個部位,然後向我撲過來。
十分鍾後,我踉踉蹌蹌地從地上爬起來,那個試圖侵犯我的家夥現在就躺在我的身旁,脖頸處深深地插著我的園藝剪刀。我冷笑著用力將他的屍首翻過來,看到他還維持著死前那一刻的亢奮與莫名,心裏有種難以言喻的快感。我拔出剪刀,任他的血潑灑了我一頭一身。
我早知道會有那麼一天的!
十二歲那年夏天的園藝剪刀從那一天起就從來沒離開過我的身邊,這一刀本該插在奧古斯杜身上,隻是現在換了一個人而已。
我看著那具將要變僵硬的屍身,看著那些血慢慢地不再噴射,而是漸漸地放緩了流速,在地上形成錯綜複雜的支流,順著地勢,各個流淌著歸於幾路並最終彙聚成為一條粗壯的血色河流,知道自己從今天開始將有新的人生展開……
若幹年後,當我那麼深地愛上那個男人並為了他情願變為惡鬼的時候,我仿佛又看到那一天的自己,那個渾身染血的豔紅的自己。
我過去從不喜歡紅色的衣服,因為我十二歲那年的夏天,後來我執著的隻選擇紅色,因為我十五歲那年的冬天,那一年的冬天,我第一次變成了惡鬼,同一年的冬天,我為了逃命摔下懸崖莫名其妙地穿越時空遇到了他……
“你叫什麼?”
“薇羅尼婭。”
“真好聽的名字。”
“那又怎樣?”
“不要害怕,我隻是想告訴你在我們這裏,薇羅尼婭是一種美麗的花朵的名字,那種花有著奔放的靈魂和鮮豔的深紅色,我的意思是,嗯,她和你很像。”
他說著,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我露出微笑,英俊的臉孔上洋溢著暖意和真誠……
從那一刻起我就知道,為了這個人,為了能得到這個人,我會不惜變成惡鬼。
是的,薇羅尼婭,那是一種有著鮮豔色澤的深紅花,但是她還有一個名字,一個含意。
名字是“地獄花”,意思是“惡魔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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