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1

我不知道該怎樣去平複心中紛雜的思緒,身在牢獄,曾經的過往就如同一部開始播放的電視連續劇,所有的場景開始不停的切換,人物也開始一一相繼登場,故事也依次展開。

在生活中,我們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相應的角色,隻因故事開始的不同,我們所扮演的角色也不同,大千世界,人海茫茫,當人們每天為衣食而忙碌奔波時,可曾想過每個人亦有著不同生存法則。

時至今日我始終沒弄明白自己的生存法則到底是什麼?但在妻子汪文芳的潛意識裏,我的生存法則是斷不可取的。你就是打死她,她亦不會想明白一個昔日的英雄怎會淪落到這般田地?一個曾經熱血且朝氣蓬勃的青年,一個也曾在軍旗下宣誓效忠祖國與人民,也曾為之慷慨付出過熱血和汗水的鐵血男兒,怎會變得如此不擇手段的去攥取本不屬於他的東西?怎會沉淪在由他自己一手編擬出的虛幻當中?太多的問號在她腦中盤旋升騰,就像我哪個黎明在自家屋中製造出的滾滾煙霧,透過煙霧,妻子汪文芳覺得我這張曾經很熟悉的臉,變得越來越模糊……

我還記得在哪個黎明裏,女兒小悠開口問我道:“爸爸,你這一夜上哪去了?”女兒顯然是無心一問,但作為妻子和母親的汪文芳顯然是不想讓女兒知道這事,燈下,她瞅我的眼神裏盡透著幽怨。她很害怕女兒知道我所幹的不良之事,她亦很害怕如果在女兒或我的母親和兄弟麵前揭穿我裹藏在良善中的本質時,家中又該掀起多大的波瀾?

“小悠,你再睡會,離天亮還早著呢。”汪文芳輕聲招呼著身邊的女兒繼續睡覺,到底是孩子,汪文芳的話剛說完沒幾分鍾,女兒小悠即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牆上的掛鍾在黎明之前的靜夜裏傳出的滴答聲猶如我和她的心跳,汪文芳就那麼幽怨的看著我,不出一聲。

“怎麼不說話?”我問。

“你想讓我說什麼?”汪文芳低著頭嘴角微微翳動著說道。

“我們離婚吧。”我又開始重複起曾重複過無數遍的話語。

“好啊。”這次,汪文芳的反應出齊的平靜,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過去,隻要我一提及此事,她總是無聲的哭泣,總愛說:“是你把我帶到石城來的,我不想我的女兒因我們的不和影響到她的成長。”每每念及女兒的心理承受能力我總是在猶豫和徘徊。可自打認識彭玉後,我忽然覺得我是不是太顧及和考慮別人的感受了,有誰又會去考慮我的感受?在哪個早晨裏,我腦子裏就充斥著如此自私的想法。

“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我凝視著手裏燃燒的煙蒂,並沒有去想此語一出會帶給汪文芳些什麼。果然,她聽後不禁冷笑道:“薛寧,在你我的這段婚姻中,你總是在尋找,我不知道是你太注重愛情與婚姻中的完美?還是我汪文芳究竟在什麼地方滿足不了你了?抑或是你這些年的經曆讓你改變了?”

“沒有答案的東西,就不要刻意的去尋找。”我有些不耐煩了。

“這些年你變了,我已然找不出當初的你來了。過去哪個對明天充滿向往,對生活充滿熱誠,充滿責任感的薛寧哪去了?”

“變?”汪文芳的說教令我從骨子裏感到厭煩,她一連串的質問也一下子勾起了我心中的無名火。“我們倆究竟是誰先邁出這一步的!?是誰先背離了我們的誓言!?”我的話猶如一把刀子狠割開了汪文芳的心,她無聲的仰靠進床背上,任淚水肆意橫流,她再也沒想到自認為藏於心中很深的秘密會被我知曉。我本想把此事就此在心頭爛掉,我本想各自去尋找自己想要的生活。但就在此時,我的血液已衝上了頭頂,在衝動之下,我不僅說出了此事,而且聲音也越來越大,直到女兒小悠被我的吼聲給吵醒,見女兒醒來,汪文芳也無法再抑製內心的憤慨,她亦衝我大聲嚷道:“你還是哪個讓我用嘴吸出喉管積血而從死神手裏搶回一條性命的薛寧嗎?……”如今身在千裏之外的牢獄中,汪文芳這聲對我而言已成昨日的怒吼,就好像剛在我耳邊回響,那聲吼如一磅重錘狠勁地敲打在我的腦門上,於是,記憶的閘門又被打開,我又跌回了輪回之中……

2

“醫生!醫生!”1991年4月的一天午後,正是春城一年中最繁花似錦,最姹紫嫣紅的時節,就在這蛇蟻出洞,桃李爭豔的午後,也恰恰正值午休時間,乍起的驚呼聲就高高低低的回蕩在春城陸軍總院的門診大廳內。

“醫生呢!?”驚呼聲是越來越高,隨之伴隨著的還有紛遝的腳步聲,正在搶救室值班的實習護士汪文芳聞聲走了出來,一望見有人出來,一群荷槍實彈,一席迷彩罩身的偵察兵們就簇擁著兩副擔架急匆匆的直奔汪文芳而來。

“你是醫生啊!?”打頭的一滿臉胡須的老兵言語凶惡的問著汪文芳,從未經曆過如此陣仗的汪文芳一時竟呆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