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嫀回到院子,入屋脫了帶雪花的鬥篷,和粘了雪的鞋子。剛換了雙柔軟的室內軟鞋,就見黃橘掀了簾子急忙忙過來。
“怎麼這麼急匆匆的,站定歇口氣。”芷嫀道,穿定鞋子後走到臨窗的榻上坐下。
黃橘真的站定了,發現自己頭上臉上的雪花進屋後化作水,趕緊退到側間拿毛巾擦了擦,才過來道:“姑娘,誠伯和小史管事都進了老爺的書房,先出來的是誠伯,他急匆匆出門去辦事,我沒攔住。後來的小史管事,我上去請他,他說今日事急,明日再來聽命。”
芷嫀點點頭,道:“這樣便無妨,你晚飯還沒吃,快去換件衣服,別凍著。飯菜都冷了,你順便讓小丫鬟去叫廚房現做碗麵過來。”
雖然在廊廡下站了小半日,黃橘全身都凍僵了。但聽了芷嫀平淡自然的吩咐,她的心裏卻生出一股微暖的熱流。
她抿嘴微笑著退了出去。
芷嫀一夜安睡,第二日晨起用了早點,便有小丫鬟道小史管事遣人來問什麼時候方便前來拜見姑娘。
老太太院子封了,大太太借口身體不適,讓姑娘們都不用前去請安。芷嫀上午便無他事,讓人去告訴六安,此時過來即可。
她在側廳見六安,黃橘到外頭叫了兩個媳婦在中間擺了一架六扇屏風,而後才到外頭將人帶上來。
六安進來後就微低著頭,站在屏風外遙遙行了禮。
芷嫀讓人給他看座,而後遣退下人,又叫黃橘大開了門守在門口,才開口問六安。
六安昨日見黃橘來請,心中就明白三姑娘是要問他什麼。按理奴才為主子辦事,守口如瓶第一要緊。但是三姑娘卻不同,她不僅僅是老爺的嫡出愛女,還是他父子的恩人。
若不是三姑娘機智為老爺大夫換了藥,送到鄉下養病。他父子幾人就算是花了大錢上下打點縣衙之人,逃離那場牢獄之災,總不免成為水中的浮萍,見不得光的逃奴。哪裏有機會再跟隨大老爺,過上正經體麵的生活。
因此昨夜裏辦完事,他就打定主意若是三姑娘問起,他就告訴三姑娘這些事。
“……老爺讓呂五郎住在客院,安排了小廝日夜看著,我昨日裏去看他,已經跟他說了,老太太聘給他的是我們府上的大丫鬟。”
這答案不出乎芷嫀的意料,她默默然片刻,道:“呂五郎能這麼簡單同意麼?”
六安一笑,“不同意,我也有辦法叫他同意,哪由得他選擇。”軟硬兼施,又賠給他一個媳婦,原定的嫁妝照送,呂五郎還能不答應。
不過隨即六安便覺得在芷嫀麵前這般說話太放肆,神情更恭敬些,接著解釋道:“其實這都不是什麼難事,隻官府那裏有點難,畢竟當初老太太讓人辦的急,手續上毫無差錯,這回要改,隻怕需要大老爺親自出麵。”那官府明文備案的婚書可是霍怡婧,若是改,需要的銀錢且不說,上下打點的功夫就不簡單。
點點頭,芷嫀笑了一笑,道:“我這裏用的人都走不開,正好今日史管事過來,還要煩你替我去請一位大夫來家。”
聽到這話六安一怔,片刻笑問:“難不成是吳老大夫?”
芷嫀頓了頓,“正是,你如何知道?”
六安道:“昨日裏老爺吩咐要找這位大夫來家一趟,可巧姑娘也要見這位大夫,奴才讓大夫看過老爺後就到姑娘這來。”他也不問芷嫀為何要見吳老大夫,是身體哪裏不舒服還是要問老爺的情況。
等六安離開,芷嫀問黃橘,“銀杏最近怎麼樣?”
黃橘端了一碗濃濃的杏仁茶過來,道:“奴婢聽您的吩咐,最近給她加了點飯食,免得真餓死了她。”
芷嫀接過杏仁茶,又問她,“她老子娘如今在哪裏?”
黃橘想了想,道:“聽說都被押到後院關起來了。”她聲音放低了些,“那個老太太身邊的常媽媽,已經被發賣了。聽說史管事吩咐人牙子給常媽媽塞了****,一路上不許她說話,且因是免費給的人牙子,特要求人牙子將她賣到窮鄉僻壤之地,不許常媽媽再出現在任何一個大的縣城。”
芷嫀吃茶的動作微微一頓,想到最後一次見到常媽媽,是她天不亮就來催她上路離開葉府。
她幫著老太太作惡如此之多,這也稱得上惡有惡報。
但是聽到這種消息,多少有些倒胃口,不由懨懨然放下了玉匙,道:“端下去吧,我們到二太太院子去。”
芷嫀帶著黃橘到二太太院子,這回她是請二太太為她辦一件事。當日裏霍怡婧以她的名義出嫁,帶了她的嫁妝入薛家,如今她想要和離歸家,自然要清楚霍怡婧帶走的,究竟有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