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鬧是別人的,相隔不過兩進院子,芷嫀這裏卻幽靜靜,不聞一絲聲響。廊下的燈昏暗欲滅,院中雪越下越大,下人眼見主子歇下,也都縮著身子悄悄提早躲進屋取暖睡覺去了。
芷嫀擁著被子,靠在床上看了會兒書,又發了會兒呆,最後還是黃橘下床來吹燈,勸她:“今日好好休息,姑娘明日還要去安國寺,總要存些力氣。”
芷嫀躺了下來,黃橘過來給她放下帷帳,而後拿著小燭台走出去,亦歇下了。
到了第二日,芷嫀醒得早。推開窗戶一看,隻見滿地一寸高的積雪,有婆子正拿著掃帚,簸箕掃雪,清理一條路出來。
葉葵從院子外進來,見到朱紅雕窗內的芷嫀,笑了笑,“姑娘醒得早。”說著進門來,隻見黃橘正在調水,兩人相互問候一聲,又再進內室。
“姑娘今日可沒法子去安國寺了,這麼大雪,路上肯定都堵了。”
芷嫀心中想著掛念著昨日讓葉葵打聽的事,忙招手道:“你快過來坐,是不是問出點什麼了?”
葉葵拿了條厚毛鬥篷把芷嫀團團裹上,神色無奈,“這麼冷的天也不套件衣服下床,還跟小姑娘似的不著緊自己身體。”
芷嫀眨了眨眼睛。
葉葵忍不住笑,挨著坐到芷嫀身邊,“打小就這樣,隻要說你了,肯定就是這一副叫人無可奈何的模樣。”
芷嫀伸出手拉她,“快說,昨天問出什麼來?”
葉葵搖頭,“沒有,呂家那個媳婦口嚴,給她送飯時故意放了一瓶酒,她一點不碰,單單吃了兩碗飯就去睡了。”
芷嫀失望,呂五郎是不是就是慶州那個人,是她現在極想知道的。
兩人說了會兒閑話,外頭來了康氏身邊的丫鬟紅枝,送了一份慧仁米粥過來,笑著道:“太太說,這雪這麼大,姑娘還是等兩天雪化了再去安國寺。她今早吃著這粥好,叫我送來給姑娘也嚐嚐。又吩咐姑娘這幾日不必過去給她請安了,外頭冷,還是在屋裏將養著好些。”
芷嫀聽了,笑一笑道:“好,我曉得了,替我謝過太太。”
等紅枝走了,葉葵神色小心翼翼,道:“二太太是關心姑娘……”她自然也得到了吩咐,不可在宅中提起芷嫀和離之事,甚至不可以多提這位後院的三姑娘。
芷嫀倒是沒有多想,她一心琢磨著李菡郡主,霍太太母女,和這個呂五郎。
這雪一下就是好幾天,這幾天內康氏和呂老太感情愈濃,已經稱呼起姐姐妹妹來了。呂老太雖然較康氏年紀大許多,但是呂七郎與二老爺叔侄相稱,兩人自然是平輩相交。
康氏趁著機會,已經將有意許親之事親口說了。呂老太雖則還想親自見見這位四姑娘,但是眼瞅著康氏和高氏都是極為端方持正之人,又看葉家幾個兒郎長得都是五官端正,眉目清秀,想著兄弟尚且如此,姑娘肯定不差。心中已經七八分肯了,加上康氏如此殷勤,很快便說定親事。
芷嫀也在這日雪晴後,一早坐上馬車,帶了幾個丫鬟仆婦護衛前往安國寺。她會在這種時候,還去安國寺真正的原因,是安國寺內有一位十分有名的老僧法明。這位老僧不是因為精通佛法禪理而聞名,而是他在出家前便是前朝出名的禦前太醫,因不願為當朝皇室出力,毅然剃發出家。
她想要見一見這位老僧,讓他看一看自己的身體,和身上所帶的這顆丹藥。
但是普通人見法明不是那麼容易的。葉家在京城,不過是中層小官,不夠格讓安國寺產生敬畏之心,無法暢行無阻想見哪個僧人都可。
芷嫀上過香,捐過不菲的香油錢之後,小沙彌引她入靜室休息。道是可以過去問問法明禪師是否願意見她,不過卻不能保證,臨了還說了一句,“施主不知,法明禪師已經許久不見香客,一則是殘冬入山采藥受了寒,二則也是發願要閉門參禪,輕易隻怕不會答應。”
芷嫀聞言自然失望,隻能誠懇的看著小沙彌道:“還請小師傅多為小女懇請一番,實在是有要事希望法明禪師為之解惑。”
這小沙彌人倒好,笑著道:“這個自然,法明禪師向來願意解人困厄,施主慢待,小僧少頃便來。”
芷嫀抱著這麼大的希望來見法明禪師,心中自然怕最後見不成,因此忐忑不安了一陣。京中名醫是有許多,但是德高望重,人品能值得信賴的,她一個深閨女子根本不可能知道。便是找人去打聽,得來的消息也難辨真偽。
法明禪師便不同,成名幾十年,前朝亡後便落發出家,拋棄了一生富貴榮華……從這點,芷嫀相信將這丸來曆神奇的藥給他看,要比隨便給京中名醫看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