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葵忙問，“那如今呢，怎麼王爺不提，她們也不來拜見我們姑娘。”葉葵說話一急，就又喊芷嫀姑娘。
雙雁皺眉想了想，手指頭點了點腦門，道：“好像又聽說這雪禪姐姐犯了什麼事，給關了起來；愚兒姐姐因為老王妃去世，主動請命去月照寺為王妃誦經……”
黃橘睜大眼，“難道她一去就去了三年？”這裏的三年，實際上是二十七個月。
芷嫀筆一歪，黑漆墨汁重重落在宣紙上。
一個為老王妃去廟裏住了三年的通房丫鬟……她的心忍不住一揪，產生一種極為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感覺。
雙雁歎息，略帶尊崇，“是啊，愚兒姐姐性子好，又溫柔，侍主忠心耿耿，明明已經被老王妃賜給王爺了，卻舍得拋下榮華富貴，為舊主跑去寺廟裏吃齋念佛。”
她的話引起黃橘的認同，附和感歎讚美一番。
這種性格的女子，肯定是溫柔又善良，二人心下都覺得她肯定不會對自家姑娘有妨礙。在時人眼中，有這樣一個通房丫鬟，某方麵來說，也是做夫人奶奶們的福氣。
可是葉葵卻不這麼想，她畢竟吃多了苦頭，難免心思多些。這位愚兒姑娘就算留在王府，因為王爺守孝也不能獲寵，但是如果拋下這繁華富貴，豁出去苦三年，回來以後，那身份地位，都不可同日而語。
不過畢竟是私心揣測，說不定人家真的是一片碧血丹心為主，葉葵也不敢說出來，隻是含蓄的笑了笑，問雙雁，“那如今王爺除服已經快要一年，怎麼愚兒姑娘還沒有回來？”
說到這個，雙雁也不知道了，疑疑惑惑的搖搖頭，“可能已經回來了，隻是我沒有聽說……”自家主子成了側妃，她重新入王府的身份比之之前高了不曉得幾層，但是反倒再也難聽到丫鬟婆子們私下裏的碎言碎語。
大家公子到了一定年齡，身邊少不了幾個人。即使是那些個號稱對妻子深情，不願納妾的癡情才子，房裏也有那麼幾個人，不過是沒有抬為姨娘，便不被人當回事罷了。趙永牧這樣的，不能說頂頂好，較之普通名門公子也算潔身自好了。
明知道不應該吃這個幹醋，芷嫀心中還是忍不住感到堵心，扔下筆，起身道：“這裏悶，我出去花園走走。”
黃橘愕然，“快要擺飯了……”
芷嫀自顧自走了出去，也不穿披風，就穿過石子鋪路的小道，往附近的瀚湖水榭而去。
葉葵和雙雁急忙忙跟上，留下黃橘守屋子。
芷嫀有一步沒一步的走著，想到昨日裏趙永牧對她做的事，曾經還對雪禪、愚兒做過，心裏就酸的一塌糊塗。
湖邊風大，拂麵而來帶了點細沙，撞入芷嫀眼中。
芷嫀趕緊側身躲避陣風，又眨眼睛去揉沙子。
等葉葵和雙雁趕到時，隻見芷嫀已經紅著眼睛不住掉眼淚，看到她們，還低聲說，“眼裏不小心進了沙子……”
葉葵和雙雁麵麵相覷。
雙雁心中暗暗嘀咕，若是進了沙子，掉兩滴眼淚足夠洗出來了，哪需要如此。
葉葵沉默的陪著芷嫀到水榭敞軒中坐著，敞軒侍候的兩個婆子趕緊圍了屏風，傳人上熱茶水點心。
葉葵親自倒了一杯水給芷嫀，“夫人……”
她不知道該如何勸解，全天下很大部分的女子，都要在一定年齡一定時候接受夫婿會被其他女人分享。有些女子在閨中就已經知曉，有些婚後自然得無奈接受……
這些就是富貴人家女子在享受繁華如錦的生活時，必然要付出的代價。
就當時她嫁給郭安時在鄉下莊子的所見所聞，也是一般無二的。
當時村裏有一個叫胡大的，十多年辛苦勞作，把三個兒子一個女兒拉拔大，為之嫁娶，還存了一點小錢。人人都覺得這家子過的好，難得的老實人。
結果某一日，村裏一個二十來歲死了丈夫的婦人求上門，甘願給胡大做小，隻求胡家能夠出錢為她母親裝殮，並照顧她五歲大的兒子。
旁人聽了都說她找錯人了，讓她另外找戶有錢的，結果出乎人意料，一貫老實的胡大歡天喜地的答應了，出了家中一半錢財給婦人的母親風光下葬。
這樣一個老實一輩子的男人，年過四十，在手中有點餘錢後尚且要娶個小的在房中。何況家財無數，美婢環繞的人間富貴窩裏老少爺們。
湖上荷葉早就幹枯，一片荒寂，清風帶著水意，吹入敞軒。
芷嫀呆呆發怔。
她自己也在勸說自己，不可以吃這個醋。大家小姐需得大度些，她家世已經差了，更該在德行方麵彌補上。別說夫婿身邊原有的通房，就是沒有，也該備上一兩個才貌雙全……隻要這些通房本分，不越界，多少個都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