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國公府,練武館中。
曹豔儀身著箭袖窄服,站在十丈開外的樹下,拉滿弓弦,眯著眼睛,又一支箭遙遙射了出去。
中了靶子,離中心還有一段距離。
靶上不止這一隻,十幾隻紅尾羽箭一紮一紮簇在上頭。
曹豔儀放下弓箭,走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覓雙拿出帕子給她拭汗。
“姑娘便是心疼水蕹姐姐,也不能氣著自己了。”
曹豔儀麵無表情,喝了兩口水,問:“水蕹如今如何了?”
覓雙垂下眼眸,道:“姑娘吩咐讓水蕹姐姐悄悄跟著李侍衛到我們北周莊子裏,她沒什麼好收拾的,如今就等著起身呢。”
曹豔儀神色低沉,“怎麼說也是為我辦事才受這些苦楚,你去賬房給她支取三百兩銀子銷用,以後怎麼著,就看她自己。”說著冷笑兩聲,“不過她受得苦,十天後竟可以慢慢從葉家人身上討回來。”
她們說著,不遠處采文小步快速走過來,到曹豔儀麵前,行了禮道:“姑娘,水蕹說,想再見您一麵以作辭別。”
曹豔儀聞言,動作略略一猶豫,道:“不必了,讓她直接跟李侍衛去吧。”
采文麵帶不忍,道:“水蕹她說,有許多話想與姑娘說,主仆一場,不願就這樣分離。”
曹豔儀拿帕子擦了擦手心的濕潤,拿起弓箭,聲音清楚,“有話,就告訴你,我有空再聽。”說罷,走到箭靶前親自拔箭,顯然是不想再聽采文說話。
采文無奈,沒有完成水蕹所托,這樣回去,叫她如何麵對那雙淚水漣漣的眼睛。
可是眼看著曹豔儀心意已決,她再呆著也無用,隻能歎口氣轉身去了。一路從練武館走到水蕹臨時居住的一間屋子,隻見簾櫳驟然推開一絲細縫。
水蕹雪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采文,你來了。”
采文點點頭,繞過窗戶入屋子。
水蕹站起身來,滿臉希望的看著她,“姑娘怎麼說,她要見我嗎?”
采文心中感到歉疚,眼神便略有些閃躲,“姑娘她事情多,忙不過來……
水蕹臉色一下子灰了,“姑娘不願意見我……”她苦笑,“我真的有話要告訴姑娘。”
采文勸她,“你告訴我也是一樣的,我一定原話傳給姑娘。”
水蕹搖搖頭,坐了下來怔怔片刻,忽然兩隻深幽的大眼睛裏落下一行清淚,“這樣也好,免得我這樣肮髒的身子汙了姑娘的地。”
見她如此形態,采文不免心痛她,恨恨道:“那女人太狠毒,竟然把你賣到那種地方……”
見水蕹身體一戰,采文驚覺不對,忙住口。
第二日,水蕹換裝打扮成幹粗活的仆婦出門,到了車行馬市處跟喬裝打扮的李侍衛等人彙合,一起不動聲色的出城門,往北周而行。
曉行夜宿十來天,到了距離盛京幾百裏的一個小莊子上。莊頭早得到吩咐,有一位姑娘身邊的大丫鬟要來,熱情的接待水蕹。
水蕹梳洗過後,玉容冰寒,問,“人都在哪裏?”
莊頭娘子笑著道:“全都在後頭幹粗活呢,姑娘要見他們,我讓人去叫。”
水蕹冷冷道:“不,我要親自過去見一見,你帶路。”
她這樣急,莊頭娘子不由心裏暗自嘀咕開來,卻也不敢有二話,得罪上麵來的人,起身笑著帶路。
傍晚的風急而勁,後頭梢房處,幾個穿著短褲窄衫的少年正舉著斧頭砍柴。
一個尤為瘦弱的少年砍完一堆柴火,彎身抱柴火時,手臂一時無力,全散落在地。
另一個少年趕緊過來,道:“家安,你過去歇一歇,剩下的我來。”
家安搖頭,漂亮的大眼睛透露出懂事的光芒,拒絕道:“讓人看到哥哥幫我幹活,肯定又會借口給你安排更多的事情,到時候家誠哥會更累。”
“沒事,最近莊子裏人少了許多,剛才好像來了什麼人,都去外院了。”
家誠笑著說,他蹲下身來抱起一摞砍好的柴木。
遙遙看著這一幕的水蕹眼神幽暗,“好相親的兄弟。”
莊頭娘子踮腳見了,道:“這對兄弟還算勤快,人也聽話,那不聽話的,已經給打殘了。”
水蕹聲音冰冷,“我看這兄弟也不聽話,背了人偷懶,該罰。”
莊頭娘子愣了一下,“這……”
她不過猶豫了一下,水蕹冷厲的眼神就逼視而來,莊頭娘子不敢再有二話,馬上答應,“好,好,聽水蕹姑娘的……怎麼罰?”
水蕹嘴角微勾,“先餓他們一頓……”貓戲老鼠,不能一下子就將老鼠給吞了,她要留著慢慢折磨,才能泄心中那口氣。
尤其是……她眼睛轉到葉家安身上,那個女人的弟弟,她更是不能輕易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