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出去啦,至少是今晚走不出去了。”小聲地嘀咕,生怕洪組長他們聽見。士兵們普遍開始了埋怨和擔憂。
其實,洪組長已經聽到了,他裝聾作啞,他自己也在暗暗地嘀咕和憂慮。他知道,在森林裏宿營,又將多出一些屍體和傷兵。魯莽的決定,決定了他還須繼續著他的魯莽。他忘記了一個基本的常識,以不變應萬變不僅僅是無可奈何的選擇,它常常又是很有實效的法子。
“笨蛋,這裏哪是宿營之地,在兵法裏這叫險地。快走。”洪組長在嗬斥,營副是個猥瑣得既沒官威也沒官樣的年輕人,他剛才小心翼翼地對組長提出就地宿營的建議。
洪組長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繼續對他的營副教導著:“你也該學學行軍打仗,它不是書本上那些條例口號,你們這些軍官訓練團出來的人,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弄懂什麼叫真正的打仗。”
會打仗的組長自以為很會打仗,把人帶入險地的就是他自己,難怪營副對他的話並不服氣,他嘟噥著:“實在走不出去啦,沒邊沒際的,哪裏都是一個樣。”洪組長氣惱地不再理睬他。
哪裏都是一個樣,這話不錯,要說險地處處是險地。洪組長望望天空,月亮已經掛西,該是快半夜了,繼續走下去就不再像進攻,而更像一群逃竄的潰兵了。的確,現在隻能算潰逃,逃出這片森林。
“就地宿營,就地宿營。”組長終於屈服於現實,他選擇一塊總算是開闊一點的地方宿營。
可他的話音才落,側翼警戒的部隊裏突然喧嘩起來,接著吆喝四起,拉栓聲和奔跑聲,加上“醫官,醫官。”焦急的呼喊,那邊出事了。
沒槍聲,沒拚殺聲,可有兩個士兵進入了瀕死狀態。他們的脖子上各有一支短箭深深地插入了喉嚨。
搜索,自然是免不了的,不久搜索部隊陸續歸來,他們一無所獲。
醫官在忙碌,“算了。彝人的毒箭沒法救。”洪組長淡淡地說,“加強警戒。把火把熄滅,別再做靶子了。組成環形陣形,就地駐防,不得出擊。”
“短促突擊呢?短促突擊也不能嗎?”一連連長問。
“突你個鬼?瞎燈黑火的,找死啊?”洪組長大聲吼著。
也好,現在不需要去思考,隻要堅守就得了。
火把陸續熄滅,周圍一片漆黑。黑暗中宿營,陡增恐怖。靜得出奇,就連吃幹糧也是靜悄悄沒發出半點吧唧的響聲,不是因為疲勞,而是因為恐懼。
疲憊,終究不能抗拒,漸漸,越來越多的人在恐懼中進入了夢鄉。雖然也有人害怕在睡夢中成為冤魂野鬼,努力掙紮著與睡意較量,但仍然抵擋不了夢鄉的誘惑。
我們安心地睡著,並沒多久,我們就被驚醒,遠處突然傳來了槍聲和呼嘯聲。
所有的人都猛地從夢鄉或朦朧中清醒。
槍聲並不激烈,古怪的叫喊忽遠忽近,似虎鳴、似狼嚎、似鬼哭槍聲也是斷斷續續,偶爾從頭頂尖嘯而過的子彈提醒我們,危險並不隻是恫嚇,它擊在我們身上那可是真正的子彈。
我們安靜地駐守原地,誰也不會魯莽地出擊,哪怕是短促突擊,所有人都堅定地執行著組長的指令。不過,我想,即使沒有組長“就地駐防不得出擊”的命令,也沒有人會奮不顧身地投身到那恐怖之地。
許久,也許那些製造氛圍的人感到無趣,漸漸,那槍聲那鬼魅般的喧囂隱沒在森林裏,一切又歸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