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孤飛(1 / 2)

正如他所說,這本書當真是本奇書。那文字時而娓娓道來,時而跌宕起伏,常有經典之句。而期間提到的一些故事,我曾在《春秋》、《史記》等史書中讀過,但是他解讀的角度完全不同卻更入木三分,每每有醍醐灌頂之效。

當我從書本的世界裏走出來,瀑布之外已經是日薄西山。看的頭有些酸了,我忘形的伸了個懶腰,就覺得裙角被拉了一下,低下頭便看到小乖的虎頭,正撒嬌般的蹭著我的腿,在它的旁爆是一隻兩腳朝天的野雞。

我這才想到,原來我已經一天不曾進食了。除了它之外,還有一個人也因此陪我挨了一天的餓。

這下糗了,我幹脆還是當他不存在,連眼角也不掃他一下,隻急急忙忙收拾好食材下了鍋,架在火上。坐回地墊上,我用燒火棍將火撥的更旺,一派忙碌。

身側光影流動,他已經挨著我小心的坐下,慢悠悠的說道:“姑娘也是個愛書之人,想當年在下讀這本書時,也是如姑娘般不忍釋卷,廢寢忘餐。姑娘可知‘史鏡’二字語出何典?”

“以史為鏡——”我有一半思緒還沉在書中,條件反射的用燒火棍在地上寫出這幾個字才發現不對。“以史為鏡”語出《舊唐書》,碧落朝接在南北朝之後,哪有可能有太宗皇帝和魏征?

“姑娘竟也知此典故,難得難得!史鏡之名,取自文聖光武皇後謝氏為此書題字——‘以史為鏡,可知興替’。光武皇後是碧落朝唯一薨後有諡的女子,群臣公議以‘文’,可窺其才情於一斑。可惜所著文稿皆毀於祝融,傳世者不過鳳毛麟角。”

居然有人也知道這句話,難道智慧是相通的?不過丞相著書越過皇帝反請皇後題字,姑且不論身份,已逝代男女交往的大忌了。能夠允許這種事情發生的皇帝,這份胸襟和大度,也足以令人激賞。

“姑娘是從何處得知此典故?”他停了一下,轉而問道。

“家師。”我索性把這件事推給我那不曾存在的師傅,看看湯也煮好了,我用勺子盛了給他,有的吃總能暫時擋擋他的疑問。不過他顯然是不想遂我的意。繼續說道:

“尊師果然是世外高人,除醫道之外,竟也對曆史掌故如此熟悉!在下佩服。”

“謝公子誇獎,在下能得入家師門牆,也是三生有幸。”

我博導最擅長的是法醫人類學,要不要也嚐試下!你就使勁套使勁想吧,任你想破了頭,也不可能想到我那位的“師傅”根本就子虛烏有。

“在下倒是有一事不明,姑娘救了在下性命,卻從未問及在下緣何負傷落崖,難道姑娘不擔心在下是個無良惡徒?”

“若如公子所言般思前想後,我又該如何救人?”

“這又是尊師教導?”他追問道。

“正是!醫者父母心,夫子有教無類,醫者何嚐不是如此?我便隻管救人,若公子是惡徒,也該由衙署治罪,與我有何幹係?”我幹脆地寫道。

“姑娘和令師心存善念本是好的,可這世間來來去去,隻有八個字是真的——‘人心險惡,以利之為’。骨肉至親,不過也——”他說到一半停頓了一下,他的聲音沒有任何改變,但是我卻分明從那“骨肉至親”中,聽到了嘲諷味道。接著說道:

“請姑娘莫怪在下唐突,縱使利人亦先應利己。”

“多謝公子提醒。”我趕忙應著,當作他那弦外之音,我完全沒有領會。權貴之家,又有幾個能兄友弟恭,擁有的越多,紛爭也越多。想必他這次的負傷,也與他口中的骨肉至親脫不了關係。這也算是一種諷刺吧,我想要一個親人也不可得,偏偏有人骨肉相殘。

這段對話之後,我們便都沉默了。我借口洗澡避出門去,回來發現他已經上了床。再次為他換了藥,之後他繼續睡床,被子半折變成鋪蓋一套,我則是得到了枕頭和夏被,在較小的石榻上挨了一晚。還好他後天便可拆犀這種窘態回到村裏之後也不用再上演了。

傷口愈合出乎意料的好,我快速拆了犀再將蒙在他眼睛上的布解開。點頭示意一切OK。三天多的尷尬相處終於可以結束。我在他手心寫道:

“你休息半日,我們下午便可下山。”

“多謝姑娘!在下今次落難,多承姑娘援手,在下銘感五內。不知可否摘巾,讓在下得以識荊。姑娘可以放心,在下自認並非那等以貌取人的孟浪之徒,隻是——”

不待他說完,我便死命的。他歎了口氣,道:“既然如此,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