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宿疾痛風,總要有些詳細的描繪。如今沒有儀器輔助去驗屍,關於屍體的各項指數都無從獲取,能從他口中得來的,也算是傳來證據,至少可以做個大致的參考。
“於朝廷命官身後之事都如此漫不經心,想來這一方百姓們的疾苦,你們自然更不放在心上了!”程潛突然飛出一句,讓這大堂上的空氣更為凝滯。
我心中暗暗叫苦,剛剛睿王那陣仗已經夠嚇人的了,如今再被程大公子飛來一筆,萬一這位仵作一怕反倒把該記得的事情都忘了,那可就好玩了。
我看著睿王與程潛,他們二人倒是一派老神在在,一點也不擔心。
“回,回,回大人,那日小的到時,縣太爺已經到了。小的本想著照規矩為那位大人洗身安置,可縣太爺卻不許。小的站得遠些,隻還記得那位大人臉色趣青,那嘴唇兒紫烏烏的,嘴裏鼻孔都是血,和一般過去的人不太一樣。其餘小的卻真是不知道了,打死也不敢亂說。”那仵作結結巴巴,總算喘著粗氣將這段話講完了。
他一問三不知,也數情有可原。許多時候後世的電視劇都是誤導,仵作不過是做些搬運、清洗屍體以及記錄的工作,真正的驗屍,還是要主官親自上陣。若主官不許,他也隻有看著而已,哪有什麼驗屍之權?
我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更加沉著,說道:“那你可還記得,那位大人是胖是瘦,麵部可有什麼變化?你目之所及,如手腳關節處,可有何特異之處?”
臉青唇紫,聽起來並不是會導致死亡的痛風並發症的症狀。若是痛風並發心肌梗塞死亡,麵色應為蒼白;若是痛風並發腦血管栓塞,麵部表情會發生改變。另外兩個病症——糖尿病與高血脂,若有消渴症,人顯得消瘦;若是高血脂或2型糖尿病,人通常肥胖。這些信息都可以做出一個大致的判斷。痛風並非一日之寒,天長日久關節會變形,這也以算是一個明顯地征。
“小的隻覺得,那位大人和旁人沒什麼兩樣。”那位仵作定了定神,說道。
“你記得可清楚?”我追問了一句。
“小的所言,句句屬實,不敢欺瞞大人。”那仵作磕了一個頭,非常迅速而肯定地回答,看來他們都比我有經驗,知道把“猴”嚇到什麼程度最合適。
“你可曾與那位大人的家人說過話?可曾聽到縣令大人或其他衙署中人詢問那位大人的家人?”我問道。
“小的沒聽到。”那仵作搖,我轉頭看了一眼那已經成了一灘爛泥的縣尉,心下歎了口氣,恭敬地對睿王說道:
“殿下,小臣欲與請這位仵作引領,前往事發之地勘驗,請殿下恩準。”
睿王點點頭,說道:“如此甚好,本王亦隨鳳卿同往。隋大人,你且著人將縣尉看押,留著回來再審。光隱,你也來吧!”
程潛起身點頭,帶著一派旁若無人的瀟灑。那縣令吩咐其他人將縣尉押下,更是殷勤地親自為我們領路。
這間驛館位於從揚州到江寧的官道上,如果有現代的公路鐵路運輸,這段路程也不過耗時一個多小時,可是放在古代,卻要走上兩日時間。時隔一年,驛站裏早已經是物是人非,我在當年事發的房間轉了一圈,沒什麼收獲。縣令直接喚來了第二目擊證人驛丞到了房中,睿王也不羅嗦,直接道:
“你那日所見所聞,還記得多少,一一講來。”
那驛丞卻也老實,不用威嚇,反倒自己交待了一項重大事件:
“回殿下。”我聽得那驛丞吞了吞口水,然後說道:“小的記得當時是半夜時分,那位大人的家仆叫醒了小的,說他家大人突然病了,叫小的請大夫來。小的知道這位大人與縣令大人有交情,便派了人去請縣令大人來,小的自己去了醫館,可回來的時候已經晚了——”
“你為何想著去請他來?”
“回殿下,白日裏縣令大人來見過那位大人,小諜他叫那位大人‘年兄’。”那驛丞臉色有些發白,說道:“小的在這驛館裏十多年,還是第一次有大人在這兒過身,又和縣令大人有交情……”
年兄嗎?看來此事還有弦外之音。睿王依舊麵沉如水,對我們道:“光隱,鳳卿,你們欲知何事,便直接問吧。”
我說道:“你可還記得,那位大人從到了此地之後吃過些什麼?他既有痛風之症,可用了什麼藥?這藥是他自帶來的,還是從本地夠得?又經了幾個人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