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西承宮已更名為掬鳳宮,掬鳳——拘鳳。
自醒來的那一日開始,我就像白癡一樣被囚禁在這宮裏。因為我答應過尋,我不會死,我會好好地活著,就算每一日我都活得像是行屍走肉一般,我依然會好好地活著。什麼叫喜、什麼叫怒、什麼叫哀、什麼叫愁,都在束陽頂上的那一瞬間墜落了。
上官謙欲立我為後,但遭到群臣的反對,此事便暫時擱置了。但是一到夜幕降臨,他就會如鬼魅般來到西承宮,就像在陽山木屋的那七日一樣,夜夜擁我入眠,除了親吻外,一直不曾逾矩,但是我能從他時常迷離的雙眸中讀到強烈的欲望,不知道那最後的防線,將會在何時攻破。我以為我可以沒有情緒的,但我發現我對那一刻的來臨是多麼恐懼。
每日門外都有兩名星宿門的殺手守著,今日當班的正好是張宿和參宿。
再次把玩那支簪子,我卻摸到簪柄上有凹凸感,仔細看了看,赫然發現上麵有字,我仔細辨認後,不由得心開始一陣猛縮,隱隱的疼痛又直達我的每個手指尖。輕撫著那幾個小字,唇輕顫,喃喃地念著:“乃……敢……與……君……絕!”
我把簪子放在唇邊輕輕地吻著,是尋,那一夜真的是他。就憑這句話,我要去陰陽穀找他,我要出宮,就算是陪伴著他的屍骨,我也要找到他。
驀地,我從椅子上站起來,擦幹眼淚,轉身就往外奔去。尚未走出寢宮,我就被喜兒和青青喚住。
“小姐!”
“鳳妃娘娘!”
“喜兒,不許叫我鳳妃,要麼就像青青一樣叫我‘小姐’,要麼就稱我一聲‘洛小姐’。”我出聲嗬斥。
“洛……洛小姐?不是的,小姐,你今日終於有反應了,喜兒有一樣東西要交給你,是梅妃娘娘在彌留之際,囑托喜兒一定要親手交給你的。”
喜兒說完,便奔到一個大花瓶前,很費力地將花瓶放倒,並倒過來,隻見從裏麵掉出一個繡工精細的香囊,喜兒拿起香囊奔回我麵前,很謹慎地將其交到我手中。
打開香囊,一條很別致的項鏈映入眼簾,墜子上鑲嵌著一枚紅豔似血的橢圓形玉石。我將墜子握在手中,對著光,仔細地看了看,隻見裏麵透著一隻鳳凰,宛如活的一般,昂首直衝九霄。
鳳凰,紅豔如血?難道這枚玉石就是夏仲堂和夏之洛所說的那塊血鳳凰?我握起拳頭,將它緊緊地攥在手心。天意,這一定是天意,連老天都在幫我。
驀地,殿外傳來一陣騷動,隻聽參宿說:“彤妃娘娘,鳳妃娘娘正在休息,請你不要擅闖掬鳳宮。”
“若是我偏要硬闖呢?”是白映彤,她的口氣中帶著幾分不屑。
“亢宿,你不要以為,以你現在的身份,我們就拿你沒有辦法。皇上已經下過旨,擅闖掬鳳宮者,殺無赦。”張宿的聲音中帶著更多的不滿。
沒待她們繼續爭執,我便衝到門口,大聲說道:“讓她進來。”
“鳳妃娘娘,皇上有旨……”
“你信不信,你再多說一個字,就見不到今晚的月亮。”我用冰冷的語氣衝張宿斥道。
“遵命!鳳妃娘娘。”
兩個人乖乖地讓了道,白映彤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
“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我將尋送我的簪子很小心地插回頭上。
“換個地方說話。”白映彤壓低了聲音,用隻有我能聽到的音量說了一句,便直接往寢室走去。
我明白,這個女人肯定是有什麼秘密的話要對我說,遂吩咐青青和喜兒在外麵守著,便尾隨白映彤進了寢室。
我在貴妃椅上躺了下來,可能是連續受傷,身體真的太虛了,“說吧。”
白映彤一雙美目盯著我,深深地吸了口氣,很沉重地對我開口道:“陸小鳳,你想不想離開這裏、離開皇宮,到外麵去過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
我挑了挑眉,歪過頭略有所思地看著她,問道:“你想怎樣?”
“你先回答我,想不想?還是你想做皇後?”白映彤的語氣明顯有點急。
“你看我這個樣子,像是想做皇後的人嗎?”我冷冷地回答她。
“那好,吃了它。”她將一顆黑色的藥丸遞給我。
“什麼?”我不明白她的意圖。
“毒藥。既然你那麼想離開,那就吃了它。隻要你肯吃了它,我就帶你離開。”白映彤說得很認真。
這一刻,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麼,我隻是這樣直直地看著她,不說話也不接藥丸。
白映彤看我半天不接,冷哼一聲,嘲諷起來,“怎麼,你怕死?”
“怕死?哼,你看我現在跟死有什麼分別?”我站起身,奪過她手中的藥丸,一口吞了下去。
白映彤見我吃了藥丸,才不緊不慢地開口道:“你方才吃的是一種被稱為‘黑寡婦’的劇毒藥丸,但請放心,它不會危及你的生命。黑寡婦,顧名思義,這種劇毒通常潛伏在服了它的女子身上,對該女子的身體不會造成傷害,與常人無異,但終身無解。若有男子與之合歡,快則一個月,慢則三個月,便會寸寸蝕心、吐血而亡。對於男子來說,中了這種毒其實是有藥可解的,但是煉製解藥的時限是三個月,必須以與之合歡女子的血液作為藥引。據我所知,中了這種黑寡婦毒的,迄今為止,隻有一個男人挺過三個月等到了解藥。”她頓了頓,又看了我一眼,“星宿門的所有女人都服過這種藥。”
我不禁睜大了雙眼,盯著她看。她給我這藥的目的,難道是為了保住我的清白?
白映彤不理會我驚異的表情,繼續說道:“先皇中的就是這黑寡婦的毒,那黑寡婦就是柳如眉。不過,柳如眉還有單不群都已經死了,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傷害你的人。”
“你……為何……要幫我?是為了那後位嗎?”我忍不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看我這個樣子,像是想做皇後的人嗎?”白映彤以諷刺的語氣,將我的原話還給了我。
“三日後,我再來找你,屆時就是你出宮之日,你好好做一下準備吧。”她說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隨即扭頭就走。
“等一下!”見她停住腳步,我便開口道,“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送青青和喜兒出宮。”
她望著我不語,輕哼一聲後,毅然轉頭走了。
我的心沉了,一屁股坐在貴妃椅上。如果我出去了,青青和喜兒還留在宮中,那隻有一條路可走。我真的要走嗎?天哪!
不知不覺又到了掌燈的時候,感覺到一陣寒意,我從貴妃椅上起身,打算上床就寢。這時,一個我最不想聽到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雖是初夏,但你的身子才剛恢複,穿這麼單薄很容易受寒的。”
曾經的麵如溫玉已然成了現今的龍威懾人,當他穿著龍袍出現在我麵前,我確定我有一分鍾的窒息。
今晚他來得很早。
他的手已向我伸過來,我下意識地往後縮去,他的手隻觸到我的一縷秀發,緊緊地攥在手中,扯得我有點疼,我輕皺了下眉頭,身體被迫稍稍往他的方向傾去。
“小鳳,是不是弄疼你了?對不起。”
他的這一聲憐惜頓時讓我驚慌失措,我隻想逃開他,逃得遠遠的。轉身想跑,無奈被身前的貴妃椅絆住,向下跌去。忽然,我的腰際被一隻手大力地扣住,他一把抱住了我,將我輕輕地放在貴妃椅上。我想起身,但是他不允,用雙臂將我困在他和貴妃椅之間。
“小鳳,有一樣東西要送給你。”
他撩開我的長發,我隻覺得脖子上一陣冰涼,一條不知什麼樣式的項鏈,已戴在了我的脖子上。
“這是我用朱雀石做成的一條項鏈。至於那四塊石頭聚在一起,究竟會產生什麼樣的力量,沒有人清楚,曾經隻是一時興起,自從遇見你後,也就放棄了對那四塊石頭的狂熱。如今,更不需要靠它們,天下依然在握。小鳳……”他的手伸在我的頸後摩挲起來。
見他那副宛如獵豹般的神態,雙眸陡暗,盯著我的目光也越來越灼熱,我開始恐慌了,側過身子掙紮起來。他不讓我有掙紮的餘地,整個身體壓了上來,將我困在他的懷中。
“不,不……”我才張口呼喊,唇便在瞬間被掠奪。
以往他親吻我的時候,我都是在半夢半醒間,這一次卻是完全清醒的。他先是輕吻我的唇瓣,忽然舌頭探進我的口中,試圖與我的纏繞,我感到憤恨,便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唔!”他吃痛,唇離開了我。
我別過頭不看他也不語,他用力地將我的臉扳正,強迫我與他近距離地對視。
他邪佞地一笑,在我耳邊輕喃:“小鳳,你的性子還是像以前那麼剛烈,不過我喜歡。小鳳……你讓我等得太久了……我不想再等下去,我要你……”
說完,他的唇便如密雨一般落下,瘋狂地吻著我,讓我找不到一絲開口的機會。當他的唇終於移至我的頸間,想要再往下時,我終於開口叫道:“我服了黑寡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