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夏侯粼送信夜遇陳泰(2 / 3)

到達目的地時,雨比之前小了很多,她感覺自己渾身沒一點力氣,頭疼欲裂,連下馬時都踉蹌起來。

縣令與令史在門口將陳泰迎進去後,又有小吏把夏侯粼帶到一個房間,將替換衣物和毛巾遞給她後便離開了。

夏侯粼關好門窗,先確認了一直貼身帶在身上的族長書信完好無損,才褪下被雨水浸透的衣服,又散開長發,不斷有泥漿跟著落下來。她擦拭幹淨身體和頭發後換上新衣,蜷縮進被子裏,整個人瞬間被溫暖和踏實包裹住。

這段時間精神繃得太緊了,今天遭遇的事衝破了她最後所能承受的極限,很快便睡著了。

到了晚飯時分,治中正要去叫夏侯粼,被陳泰製止了。他對夏侯粼的身份生了疑,在事情弄清楚之前暫時不想讓更多人發覺。

他獨自走到她房門口,斷斷續續敲了幾次門沒聽到應答,遂推開一條門縫,向裏麵說了句“我進來了”,見還是未有回應,便走了進去。

陳泰見她沉睡的臉隱隱透出疲憊,趕忙用手輕輕在她額頭上試了試,未覺異常,不禁鬆了口氣,應該就是累極了。

之後,他不忘命人將飯菜端到夏侯粼房中,並交代不要打擾。

夏侯粼這一覺睡到了後半夜,她睜開略感腫脹的眼睛,環望著黑漆漆的房間,竟一時不知身在何處了。

她用雙手搓了搓臉讓自己清醒,又瞥見案上的飯菜,立時大快朵頤起來。盡管都涼透了,也是一整日都不曾吃過的正經餐食了。

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吃過飯,夏侯粼輕輕推開窗戶,見外麵的雨已經停了,安靜得仿佛什麼事也沒發生過。

耽擱這幾日影響了回程時間,父親定會擔心。裝有香料的行李也不知掉在何處,怕是尋回來也被雨水浸透了。她心裏一陣難過,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帶回一些母親生前喜歡的東西留作念想的。

時至拂曉,夏侯粼聽到敲門聲,她問了聲誰。

“陳刺史讓我轉達,若你醒了,身體無礙,讓我帶你去見他。”

“好,稍等一下,我這就隨你過去。”

夏侯粼簡單整理了一下,用幘巾束好長發,跟隨小吏來到陳泰房間外,他通報過後示意夏侯粼進去。

她深吸了口氣推開門,見陳泰一人坐於獨榻上。夏侯粼抱著為之前撒謊請罰的心行了頓首禮。

“你是誰?”

“我是別駕家中庶女,其他都如實相告了。”夏侯粼內心不安,她實在聽不出對方的任何情緒。

“你一個人來這麼遠,賢家君可放心?”自從發現夏侯粼身份,陳泰便對她隻身去西河郡這件事感到驚訝,又見她禦馬純熟,更添了好奇。

陳泰這番問話倒讓夏侯粼意外,她以為接下來會是各種詰問。

正好借機為父親解釋一下。

“家君本不放心,是我想幫他分擔些事務,主動要求前來的,男裝出行也是我一個人的主意,兄長不在治所更不知情。遇到使君時,我隻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並未據實相告。”

“那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了嗎?”

“夏侯粼。”她心虛不已,又想起之前自己謊稱哥哥名字的事。

“夏侯翮是?”

“是哥哥。”夏侯粼趕緊再做解釋,“他不知情!”

陳泰臉上雖未表現出來,可心中暗笑,看這個女孩倒是處處維護父兄。想著再故意為難一下她。

“將你帶的過所給我看看。”

聽到這句話夏侯粼不禁為難,那張文牒是父親寫的,而上麵的身份信息是哥哥的,如果拿給陳泰看,不就坐實父親也參與作假了嗎?

給與不給都是錯,沒辦法,那就再賭一把。

“孟子雲‘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故聖人能與世推移,而俗士苦不知變!陳使君近聖人非俗士,必定希望下屬盡心效命時,在堅守道義的同時亦深諳便宜施行。我以為不該愚守尾生之信!”夏侯粼一臉認真。

陳泰想過她可能會把東西交給自己,可能會推說丟了,甚至可能會哭,但是怎麼也沒想到她會說這番話,既感意外又覺有趣,不禁笑出了聲。

夏侯粼被他嚇了一跳,抬起頭怔怔地看向對方,心想著是不是自己又說錯話了。

“你起來吧,坐到那邊。”陳泰指了指她身邊的簟。

夏侯粼不明就裏,一時沒敢動。

陳泰猜中她的心思,揶揄著問了句:“你還要給我嗎?”

夏侯粼聽出他話中之意,施禮道謝後趕緊起身坐到簟席上,沒再說其他。

“身體好些了嗎,桌上的飯菜是不是涼了?”

“身體無礙。是涼了,不過太餓了,所以也不在意。”

“我欲在今日旰時出發回治所。路上耽擱了些時候,又有急務要處理,所以出發後需疾行,我留一護衛陪你於後麵緩行。”

“我可以隨您一同回晉陽。”夏侯粼不願因為自己讓他失去一個護衛的保護,不想再節外生枝了。

“怕你承受不了。”

“等我承受不了再說。”夏侯粼不甘示弱地接過話。

陳泰也沒有再駁她,點點頭道:“你回去休整吧,晚飯後一同出發。”

午飯和晚飯陳泰都讓人把熱騰騰的飯菜送到她屋裏,並未再叫她出來。

他們五人準時出發,一路上陳泰對夏侯粼頗為照顧,需要和她溝通時都是親自來問。夏侯粼知道,這是不想讓她的身份再被旁人察覺,或引起其他不便。治中作為佐吏更是洞若觀火,一開始見陳泰親力親為還請求代勞,後來猜出個中原委,便隻遠遠協助,或隻做好其作為副手的本職工作了。

這幾人便在彼此心照不宣的默契下各自行事。

兩日後,一行人回到了晉陽,夏侯儼已經在治署前等待陳泰了。

待他們走近時,夏侯儼看見了陳泰身後的夏侯粼,他大吃一驚,又不便立刻過去詢問。

到內廳後兩人先後落座。

“使君一路辛苦,可還順利?”

“遇到一些波折,不過事情都辦完了。”陳泰看了一眼心神不定的夏侯儼,主動提起,“我們在路上遇到令愛,她曾墜馬,雖無大礙,但還是讓醫者再看看。”

陳泰知道他擔心女兒,又考慮到夏侯粼的情況,準他謁歸一日。

“這個女孩很特別,與自己曾經見過的任何一個女子都不同。”陳泰想著。

夏侯儼與他辭別後,帶夏侯粼乘軒車一同返回官舍。在路上,夏侯粼將姚察的書信鄭重其事地交給夏侯儼,無不自豪地說了句“不辱使命”。

回到官舍,夏侯儼又多召來幾人到夏侯粼房間侍奉,他並未急著追問事情的來龍去脈,隻交代幾句便離開了。

“家主剛才說你墜馬了,嚴不嚴重?”呼汋幫她把衣服褪下來,緩緩揭開纏裹在身上的布條,發現有部分皮膚泛紅得厲害,腿和手臂上還有墜馬時留下的淤青。

“可能是身上沾過雨水,沒來得及清理幹淨,這些布又未幹透,時間久了就這樣了,別擔心。”

扶疏這時也過來了,邊幫她清理傷口邊埋怨她不小心,話裏話外又透著關切。

整理完後,夏侯粼披了件衣服坐到銅鏡前,看著自己髒兮兮的臉,還有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噘起嘴念叨了句:“你是誰,這麼醜這麼嚇人。”

扶疏在一旁笑起來,說道:“我已讓人在浴堂燒水了,等你沐浴後回來再看,保準變回原先的美人!”

“還是你們了解我,知道每次出行回來都要先沐浴!”夏侯粼說完,靠在躺椅上望向房椽發愣。想著陳泰似乎並沒有要為難自己和父親的意思,未來應該也不會再追究了吧。這個新任刺史也比自己原本以為的要年輕一些,不知道能有多少真本事,別再是個世家膏粱子弟,到地方混些資曆得以累遷,日後回京邑好享高官厚祿。

她與扶疏聊起這一路的經曆,不覺間過了許久。

“小姐,水燒好了,咱們去浴堂吧。這次新買了些澡豆回來,與先前那些都不同,可香了!小姐可一定要試試。”呼汋拽起躺在床上的夏侯粼,又同扶疏講起她不在的這些日子裏,家中又新添置了什麼有趣的物件。

出浴後的夏侯粼在鏡前梳理著自己甚是珍愛的一頭長發,幽散出來的香氣混雜著溟濛霧氣彌漫在四周。終於回到家了,也終於恢複曾經的樣子了,她對著鏡中的自己笑了。

接連幾日,夏侯儼都留在治署忙於互市之事。趁這天回來得早,他讓夏侯粼講了這一路的經曆。雖然意外頗多,可夏侯儼對女兒的處置方式還算滿意。

“您之前答應過我,事辦成後,能玩上一天的!”夏侯粼講完送信始末便迫不及待撒起嬌來,她所有心思都在這上麵了。

“過些天就是七月初七了,我答應你可以去市集玩,晚上回來守夜,不必做其他事了。”

“真的嗎!”夏侯粼興奮地拍著手,要知道曾經的七夕也隻是晚上在亭中乞巧而已,“去市集時我可以換上羌人的衣服嗎!”

夏侯儼並未作答,隻是凜若冰霜地盯著她。

夏侯粼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趕忙道歉:“是我忘形了,以後不再提了。”

並州轄區及四周夷民眾多,節日時各族人皆著盛裝,本屬平常,可她依然要顧及夏侯儼的身份。

“你知道分寸就好,這點要學你母親。”

夏侯儼這句話刺痛了她,所謂的“知分寸”,難道不是多年來讓母親倍感壓抑的事嗎,她如履薄冰地恪守著與她性格截然相反的各種條條框框,可在父親看來,這卻是她身上最值得稱道的地方。

“是。”她斂起笑容,神色添了幾分落寞,“女兒先回去了,父親也早些休息吧。”

夏侯粼回來後的第三日,夏侯翮也從雁門郡歸來了。作為夏侯儼掾屬,他既伏閣下——向陳泰與夏侯儼上報此趟出行進展,詳細報告了雁門郡各族部落分布及執事人情況,分析互市在雁門郡是否可推行,及可能遭遇的困阻。

陳泰作為並州刺史,認為單純依靠中原大國威儀使邊地各族臣服,難以持久,且變數奇多,與外族宜和不宜戰。故他主張以商貿融通,把住各部族經濟命脈,再行威儀於四方,使各族人各安其樂。

夏侯儼作為並州別駕,也為此多有獻策,兩人可謂相輔相成。

為在邊地建立互市,陳泰曾親赴太原郡西陲,在借道西河郡回晉陽途中時,與夏侯粼偶遇。

“哥哥——!”

夏侯翮由治署歸來,剛踏進官舍大門,隔著老遠便聽到夏侯粼的聲音了。

“哥哥你可終於回來了!”她像陣風似的跑了過來,一下摟住他的脖子,“盼你許久啦!”

夏侯翮拉過她的手揶揄道:“聽說清染立了大功,替父親去了趟西河郡不說,好像——還謊稱是我來著?”

“是父親告訴你的嗎?這次差點闖了大禍!”

“是今日伏閣時,聽使君和父親說起的。清染不讓須眉之姿,及這一張利巧之口,讓我三人同聲相應。”

“你們背後謗人,不是丈夫所為。這不是同聲相應,是臭味相與!”夏侯粼知道他們三人背後調侃了她,不滿地撇起嘴,“我當時在刺史麵前可是極力維護父親與哥哥的,你現在反倒站在他那邊。”

夏侯翮笑著撫了撫她的頭,關切道:“回來後有沒有找醫者看看?”

“父親也問過,隻是傷口不便看,也並不嚴重,疏姐姐和呼汋已經幫我處理過了,你放心吧!”此刻她滿心都是七夕節的事,迫不及待地轉了話題,“明日你和疏姐姐陪我去市集好不好?我們很久沒一起出去玩了,這段日子總是分開在各處,而且有你們陪著,我晚些回來父親也能安心。”

“父親交代過了,準我告歸一日。不過要留扶疏在府中處理日常事務,就不一同去了。明日未時之後你來治署找我,我們一同去市集。”

“好,一言為定!”

這一晚上,夏侯粼開心得覺也沒睡踏實。第二日午時剛過,她便乘幨車去找了夏侯翮。

七夕這天陽光正好,她見署中掾吏正在空地上曬衣曬書。七月七有這一習俗。

夏侯粼過去問了其中一人,他指著不遠處一間半掩著門的屋子,讓夏侯粼去裏麵等候。

她推門進去後,發現牆上掛了些大大小小未經拆封的東西,以前似乎還沒有。

正當她好奇地查看時,身後有人進來了,轉過頭見是陳泰。

“使君。”她施禮後解釋道,“我在等哥哥。”

這是陳泰第一次見到著女裝的夏侯粼。她挽了垂鬟分髾髻,上著霜露色窄袖短衫,一襲有著細膩原色縞紋線條的淺桃色綢製長裙。未施粉黛的一張臉上,眉毛也未做過多修飾,隻是那雙清明朗澈的眼睛,與初見她時的驚鴻一瞥都沒有任何區別。

“你在看這些嗎?”陳泰揚起臉望向牆壁。

“是,這是什麼?”

“京邑各人送來的東西,托我市奴婢。”

“市奴婢,是戰俘胡人嗎?”三國時期戰事頻仍,人口凋敝,貴戚豪右家中短少以供驅使的奴和婢,便打起了邊地主意,此處賤賈胡俘更易買得——她自小生活在邊地,深諳其道。

“是,不過我未發其封掛於壁上,待來日回洛後會一一歸還。”陳泰看著眉毛都要擰成麻繩的夏侯粼解釋道。

“並州曾有郡縣行‘比伍之坐’,驚擾邑裏,甚至一地廢業。漢胡雜居地更是一人犯吏,動輒闔門充役,侵擾尤繁。您於拜州之日便誌清奸惡,足見您仁慈剛正。所以我相信使君為人必不會為京邑貴人市奴婢。”

夏侯粼姿態雖低,態度卻堅決。這頂大帽子壓得陳泰竟一時招架不住,正籌度著如何回應時,夏侯翮進來了。

“讓使君久等了,車馬已經備好,我們可以出發了。”說完,他又拽了拽夏侯粼,“你不是成天嚷著要去市集玩嗎,一起走吧。”

夏侯粼跟在他倆身後出了門,心裏泛起嘀咕,陳泰同去的事,哥哥也不提前和自己說清楚!早知道還不如讓呼汋陪著,同他倆一起過七夕該是有多無趣。

在軒車上,陳泰看出了夏侯粼的拘謹,安慰道:“我新任並州,一直未得空休息,趁今日七夕,正好同你們到晉陽城中看看。你在這裏生活多年,想必很熟悉了,我與文翥隨著你走。”

聽見這話,夏侯粼心中踏實不少。

她突然發覺,陳泰其實是個很細心的人,回憶起兩人相處並不多的時間裏,無論遇到何事,他都有合理的處置及妥當的安排,每每令人心安。自己以前倒是沒留意這些。

還未到市集,路上就已是人聲鼎沸,方軌連軫了,他們的馬車再難前行,便提前下了車。

三人穿插在擁擠的人群中向前走了一陣,夏侯粼看到不遠處圍著一圈人,她也湊過去看,原來是在玩穿七孔針。

“誒,這不是清染最不擅長的嗎?”夏侯翮在她身後故意拱火,“執麻枲,治絲繭,學女事,唉……不知我家清染會了幾樣。”

夏侯翮說完,和陳泰兩人忍不住笑了。

夏侯粼瞥了眼他們,不屑一顧地應道:“我知道哥哥是在激將,那我也要玩,不過不是因為你得逞,而是我本來就想玩!”

輪到她時,她先撚細了線頭。

“我幫你。”陳泰找了個最適合她的高度,將針托舉到夏侯粼麵前,隻見那上麵插了一列用鍮石做的細針。

這本是在月色下玩的乞巧遊戲,此刻光線充足,又沒有風,夏侯粼想著更要認真對待了,可不能再讓哥哥嘲笑一回。

她把臉湊近針的位置,用撚好的線頭穿過了第一根針的針鼻。最開始很順利,越到後麵阻礙越多,變得困難起來。

陳泰垂下眼看著她,那緊鎖的眉頭仿佛在做什麼了不得的大事,認真的模樣可愛極了,就像她平時不服輸的樣子。

兩人配合極佳,夏侯粼順利地穿完了七根針,最後還不忘得意地朝夏侯翮吐了吐舌頭。

之後的一路上,夏侯粼時不時拉著夏侯翮去給扶疏挑選禮物。今天沒能帶她一起出來玩,定要好好彌補。

在這其間,又有一處戲射把夏侯粼吸引了去。

“我們以朋射作規則,去朋賭一次如何?”陳泰側過頭問她。

戲射有兩種形式,一為“單射”,二為“朋射”。其中“朋射”分兩組,輪流射箭,按所中箭數計籌,總籌數多為勝。

“不。”夏侯粼搖搖頭,“那我豈不毫無勝算?”

這倒讓陳泰驚訝了,完全不像是她會說出的話。

夏侯粼解釋道:“您剛才單手托起針托,許久都未見顫抖,且我見您右手食指與中指間皆有厚繭。”說著她又讓陳泰展開左手,指著掌中的繭說,“還有這裏,可見您精於射術,以我的水平恐怕很難贏。”

“將文翥與你算作一組,共計籌數可好?”

“那更不行了!”夏侯粼再次拒絕他的提議。

“又是為何?”

“哥哥他怎麼肯認真比賽,一定會故意輸,到最後我們兩人都不敵您一人,不是比一對一輸了還丟人。”

夏侯粼一番大道理把他和夏侯翮逗得大笑。陳泰發現很難每次都猜準她的想法,也終於明白夏侯翮私下對他形容起妹妹,為何會用“難測也”三個字來戲謔了。

沒再同他們多說,夏侯粼獨自一人過去了。

她將袖子挽起,左手持弓,右手兩指夾穩箭尾,拉開弓弦,屏息調整方向,端穩俄頃鬆開兩指,離弦箭鏃一擊破的。

為照顧遊人,此處箭靶的靶心明顯比射堂中的要大些,且此處多胡人,胡人女子多善射,所以圍觀人群都覺稀鬆平常,倒是令陳泰驚豔不已。

他眼前的這個女孩,和婉中有倔強,嬌憨裏有智慧,乖巧下有堅毅,還有時不時跳脫出的狡黠。他發現在與夏侯粼相處時,仿佛置身曲折向前的水流中,繞過一山一景後,永遠有想象不到的驚喜在下一處出現。

日暮時分,整個市集已是華燈初上,人仿佛比來時更多了,摩肩接踵,熱鬧非凡,販賣餐食的估客也多了起來。夏侯粼原本玩在興頭上,現在聞到陣陣香味才發覺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了,開始找起自己想了許久的細環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