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寫完,魚須再問呼汋:“你答。”
“她叫‘呼汋’。”呼汋機警,指著夏侯粼答道。
聽她說完,魚須看了眼那兩個被陳泰刻意寫得歪歪扭扭的字,點點頭,嘟囔了句:“倒似邊地之人的名字。”
除魚須和寬鼻外,在場所有人都在心中捏了把汗。
夏侯粼故意將呼汋的名字換成雲曷,是暗示他們將“呼汋”此名放在自己身上。
“我身體有些不適。”夏侯粼說道。這些天她極少進食,此刻隻覺頭暈目眩。
陳泰聽後心急如焚,卻又不能為她做什麼。
“還是先請醫者過來看一看吧!”同他們一起來的女子說著,拿出些銀錢遞給魚須,“這是出診金,看好後另有答謝。”
魚須毫不猶豫地接過來,對寬鼻說:“你去請醫者來。”
寬鼻走後,他並未停止對幾人的訊問。
“這次換你來答!”魚須指了指夏侯粼,“你們從何處來此?”
待陳泰寫完後,夏侯粼答:“西河郡”。
魚須轉頭再看陳泰寫下的卻是“太原郡”。
他發現這一異常,吼道:“這女人說與叔伯同來,出發地怎說的與她叔伯寫下的不同!”
陳泰趕忙提筆再寫,解釋他們確實由並州太原郡出發,而並州的西河郡是家鄉。許是侄女身體精神欠佳,聽岔了問題,才誤作答。同時懇請那兩人緩一緩再問,讓她暫且休息一下。
魚須起了疑心,堅持繼續核實其身份。
與陳泰同來的一男一女也見夏侯粼疲憊憔悴,氣力羸露,要求魚須先拿些食物給她們。
魚須不耐煩地讓人端來了赤米湯。
正當夏侯粼與呼汋吃著東西,寬鼻帶醫者進來了。
“先為她問診案脈,再說其他!”與陳泰同來的男子態度堅決地說道。
魚須收了錢,多少有些手軟,想著也占用不了多少時間,便同意了。
醫者案脈少時,為穩妥,複案後才說:“她有妊近三個月了,身體虛弱才致頭暈體乏。”
幾人聽後大吃一驚。尤其陳泰,見她近在咫尺卻不得珍愛嗬護,更是焦急萬分。
夏侯粼又驚又喜又愁。她不敢看向陳泰,生怕露出破綻,隻是垂著眼睛,拚命掩飾自己心中翻覆的情緒。
女子也趁機解釋:“此為遺腹子,她身體又一直不好,便想趁此探親之際到南方尋名醫給看看。”
魚須付過診金,讓人送走醫者,又皺著眉頭問夏侯粼:“之前你為何不說?”
女子見夏侯粼精神困頓悴然,替她回了句:“她與你們非親非故,此等私事怎願輕易宣之於口?”
“北人似乎並未說那人有身啊……”寬鼻狐疑地自言自語著。
魚須也覺得夏侯粼與他們欲尋之人無一吻合之處,又見那幾人出手大方,猜測是親人沒錯了,便想敲筆竹杠。
“哎,這二人在我這待了大半日,少不得進食飲水啊……”魚須邊瞟著眼前這幾人,邊拐彎抹角地說著。他心裏也清楚,除了剛才那幾口涼透了的赤米湯外,半杯熱水也沒給過她倆。他謊話信手拈來,隻想將錢財撈到手。
三人聽出他口吻有所鬆動,心中大喜。
那女子將身上的餘財都給了他,說道:“這也是答謝你剛才請來醫者的酬勞。”
魚須略顯失望地接過那些碎銀錢,遲遲未鬆口放人。
陳泰拽了拽那女子,那名女子知其意,接著說:“我們出來隻帶了這些,其他需回住所取來。我留在這裏照顧‘呼汋’,讓他們二人回去拿錢,有言在先,銀錢給了你,你定要放人!”
魚須和寬鼻聽後連連點頭。
再回來時,夏侯粼已經靠在呼汋身上睡著了,陳泰將自己帶來的銀錢給了他們少部分。他有自己的考慮,若暴露資財過多,反而被對方覬覦惦記,引來麻煩。
魚須接過錢票,口水都要滴到鞋麵上了。陳泰雖覺不多,可於他們這幾人來說已大出預料了。
男子解釋道:“我們客居在此,也隻有這些了。不過我們常年往返於南北兩地,未來戰事停息再來此地經商時,必會感念幾位恩慈,次次不落地將酬勞奉上!”
那幾人聽後大喜,隻顧數著手中錢票,雖隻有幾張,可他們來回翻看的樣子好似有幾百張,更幻想著未來財由天降這等大好事,最後便同意他們將人帶走了。
陳泰抱起夏侯粼,呼汋跟在身後,隨那一男一女迅速離去了。
陳泰住在城中的一家逆旅中,掌櫃仁慈,想著住在這裏的都是被困城中的外鄉人,又斷了來源,最初隻隔天收取宿金,之後便說餘財多的多交些,餘財少的可少交些,最後都做罷了,隻要求各人做些零工來抵消資費。
一開始陳泰獨宿,後來投奔之人多起來,房間不夠住,掌櫃便分派大家合住。陳泰與一從北方來的名叫施翀的男子同住,他姐姐施慧與其他女子合住在另一房間。陳泰便想出了請他倆與自己合演一場戲、救回夏侯粼的主意。
回到逆旅,施慧讓呼汋過來同住,施翀則搬到其他房間了。
要照以往,見夏侯粼睡著,陳泰都避免有聲音吵醒她,這次一回到屋裏便將她喚醒了。
夏侯粼睜開困疲的眼睛,整個人還有些瞢僜。
“阿粼,現在安全了。”他柔聲說著。
夏侯粼緩了緩神,又望了眼四周,一下環住他的脖子,嗚嗚地哭了起來,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他撫著她後背,不停安撫著。
“你怎麼來了,這裏很危險。”夏侯粼雖這樣說著,環著他的手臂卻愈發緊了。
“我擔心你,也很想你!快讓我看看你。”陳泰凝視她許久,又將額頭抵在她的額頭上,“還好你無事。”
夏侯粼突然想起方才事:“那醫者說……”
提到這個,陳泰亦喜不自勝:“說你有身近三個月了!”
夏侯粼一時悲喜交加:“連日來隻顧著東躲西藏了,我竟未發覺……隻是眼下境遇堪憂,不知能否保護好這孩子……”
“有我在,你安心!”他撫著她的頭發說道。這句話,這個舉動,雖作過多次了,卻每每都能令她心安。
之後,夏侯粼將此前發生的事都講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