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雨滴 016 強與弱(1 / 2)

“他們走了。”少女低聲對那人說道,聲音輕微,她把手伸進小熊的破洞裏,從肚子裏掏出一卷幹淨的繃帶。

“辛苦。”那人雖然這樣說著,卻沒有去接那卷繃帶。她坐在黑暗的深處,用嘴把自己的袖子扯成布條當做繃帶緊緊地纏在埋有動脈的位置。她滿身都是血,藍色的發著光。表情卻鎮定自若,隻是自顧自地處理傷口。

外麵的那些滿城尋找帝國長女的憲兵們絕不會想到,他們要找的帝國長女竟然會藏在這兒。在他們的眼皮底下。這對於帝國長女林紅雨本身來說也是一個意外。她隻記得和那個神秘的家夥激戰,對方完全不是對手缺在最後一刻偷襲成功,林紅雨帶著傷威逼一個女孩帶她尋找一個藏身之處,等醒來的時候,就在這個破敗的窩棚裏了,那個女孩坐在她的身邊,給她清洗傷口。林紅雨一個激靈,立刻跳了起來。那時她才發現上半身的被打破的衣服早不知什麼時候就被脫了下來,身上的傷口裏還流著藍色的血。

“敢說出去我就殺了你。”林紅雨這樣威脅道,並不是因為別的,而是藍色的血會暴露自己的行蹤。

她不想讓任何人找到她,包括庫羅斯人。帝國長女從來都沒有信任過任何外國人,無論他們是友軍還是敵人。

少女看了看她,點了點頭。她心裏確實地知道這個人是誰,她要獵殺的目標又是誰。但即使是這樣,少女也不願意看到她就那樣倒在血泊裏,於是,就隻好裝傻了。

她把自己當做一個無關的小女孩,什麼都不知道,偶爾還會表現出有些害怕。就這樣為這個強大到可怕的人包紮傷口,但即使這樣,這個人也顯得非常不配合。經常搶過繃帶蹲在牆角自己治療。她還不知道這人的名字,隻從那些抵抗組織那裏聽說過帝國長女這個名詞,是晉都來的,僅此而已。在此之前,晉都對她來說僅僅隻是一個遙遠的傳說。

此時此刻的她用那奇怪的大劍組成的奇怪手術器材拉開自己的皮肉,那傷口深可見骨,帝國長女抽出腰間的小刀,用嘴叼著刀柄,點火燎刀刃,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個……你不疼麼?”女孩擔心地問。

“什麼叫疼?”帝國長女一邊茫然的反問一邊從身邊那把怪異武器中抽出一把手術刀刮掉壞死的肌肉。她隻在那些低微的士兵口中聽過這個詞,她一向把這個當做是逃兵的借口。

“疼就是疼啊。破了皮就會疼啊。”

“我從來沒有過那種感覺。”她說道,“隻有懦夫才會說出這樣的詞彙來。”

“真是好奇怪的體質啊……”女孩若有所思,“你真的是從晉都來的麼?”

“當然。”那人回答著,在傷口上塗上藥膏。

“那晉都……晉都是什麼樣的?我聽人說晉都在遙遠的東方,到處都有比總督府大得多的宮殿,地板全是金的,柱子都是水鬆石做的。每個人都穿著絲綢的衣服,連男人都留著辮子,天上時常能見到有惡龍在飛,還有七個喜歡躲在竹林裏的老頭,什麼事都管得到。連皇帝要做什麼事都要問他們。”

“噗……”那人幹硬地笑了兩聲——如果這短促且生澀的聲音能稱作“笑”的話,“你都是在哪兒聽到這些的?”

“那些金發碧眼的大人們都是這樣說的啊。”女孩驚奇道,“難道不是這樣的麼?”

“這兒是新大陸,晉都在你們的西邊。”那人把手頭的事放下,換了一個正襟危坐的姿勢,一副小學教師的口氣,“晉都沒有惡龍,也沒有躲在竹林裏的老頭。晉都的男人早就不留辮子了。他們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他們根本就沒去過晉都。”

不,不止是小學教師的口氣,此時此刻的她,更像是一個被觸動了某些奇怪閥門的狂熱愛國者。

她從雜物堆中撥開一塊空地,一邊比劃一邊揮舞著雙手,用一種近乎激動的語氣講述著:“一百年前的晉都和現在的你們沒什麼區別,沒有什麼隨處可見的宮殿,隻有租界租界和租界。我們和他們是不平等的。我們不服,卻沒有辦法。後來,我們意識到平等是需要付出代價的,唯有追上他們,才能獲得他們的尊重。我們花了八年的時間變法維新,學習他們的思想和技術,甚至為此引起了內戰,數萬帝國長女和上百萬軍隊因為立場不同分成兩方互相廝殺,姐妹和親人因為信念互相作戰,拔刀相向。最後活下來的就算是帝國長女也不過幾千人。全國幾乎成為了廢墟。我們付出了鐵和血的代價,才獲得了今天的平等地位。那些高貴的泰西人怎麼可能知道。他們沉浸在自己過去的幻想裏,不肯正視現實,不過夢總有一天會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