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夫人點了點頭:“不錯,英兒請的蘇太醫,比老六請的那個陳太醫高明多了!”
“蘇太醫主管宮內六院妃嬪的診治,比較難請到,上次兒子隨意讓人去請,他是聽說了媚娘的事,自願過來看的,兒子請他得便再來給母親診治一番,他依言來了。平時,他可絕不受尋常人家邀約。”
“英兒有孝心,我如今自覺好很多了!”
徐俊英說:“吃了蘇太醫的藥,沒有不好的——母親放寬心養著,七弟為國捐軀,是為英雄……還有兒子在,兒子自會奉養母親!”
鄭夫人拿手中的帕子捂住眼睛,哽咽著:“我知道……我心裏是明白的!”
她心裏是極度悔恨!
悔不該鬼迷心竅讓俊傑千裏赴戰機,想在俊英的護佑扶持下,掙得一份軍功,以後回來好尋門路封官,長子俊英常年在邊關防守,耽於戰事,若他有個什麼不測,俊傑也可以憑軍功,以老威遠候嫡次子身份繼承哥哥的爵位。
可天算不如人算,誰能想到俊傑年輕好勝,不顧俊英派在他身邊的親衛勸阻,乘勝強追窮寇,敵人不是弱勢,無路可走來個狗急跳牆,拚得魚死網破,俊傑衝在頭裏,反而中了埋伏,被敵將一刀砍下馬。可憐他從小讀兵書練武功,以父親為榜樣,誓要與長兄比高低,僅經曆一役,便折掉了。
初聞噩耗,她昏死過去,怎麼也不肯相信她那笑容燦爛,俊美挺拔的兒子已不在人世,她甚至懷疑是俊英故意讓俊傑去執行那麼危險的任務,故意要他死在戰場,恨得把護送俊傑靈柩回家的俊英臉上抓出幾道血痕。她從三歲起撫養俊英,從未見他哭過,那時俊英流淚了,閉上眼一動不動任她抓撓,老太太從旁喝止了她,讓人將她架開,她拚命掙脫,以頭撞牆求死,俊英抱住她,跪在她麵前說道:
“七弟死得慘烈,他死在戰場上,是英雄!母親還有我,我也是母親的兒子,我的兒子,母親亦可當成是七弟的兒子!”
俊英的話,像一道閃電,擊中了她,她清醒了一些,記起了一件事,她不鬧騰了,抱著俊英的頭,兒啊兒啊地喊著,哭得淒慘絕倫。
之後媚娘那可憐的孩子也不聲不響地病倒了,她讓春月時時去探看,知道媚娘一心求死,斷無生路,便接來了侄女鄭美玉,美玉常來候府住,從小對俊英有情,她讓美玉親近俊英,最好造成一個事實,美玉就可以接替媚娘做威遠候夫人,以後還有她這個做祖母的扶助,孫兒恒兒的世子之位是鐵定的了。
她嫁入候府,三十來歲就守寡,做了那麼多年的努力,沒能幫兒子爭取到功名爵位,總該為孫兒做點什麼。
鄭夫人傷心,一旁的鄭美玉也黯然神情,以帕巾輕按眼睛,媚娘雖然內心同情鄭夫人,卻不敢出言勸慰,畢竟失子之痛太過於沉重,安慰話說得不當會讓人家陷於更悲傷的境地,她不認識七爺蘇俊傑,沒有感情,除了臉上顯露出痛悼的神色,實在做不出落淚的樣子,蘇俊英看了她一眼,她有點不安,心想他是不是怪她不勸著婆母?於是為著分散鄭夫人的注意力,減輕她的悲傷之情,便將方才在錦華院論及的管家一事說了出來,鄭夫人果然被這個話題吸引,不哭了。
“老太太要讓你管家?你行嗎?”
鄭夫人驚異地問,此前的媚娘,可是什麼都不會,也不爭不搶,如果沒有自己這個做婆母的額外照顧著,她在候府的日子可是很難過的。
媚娘笑道:“兒媳想著不是很難吧?還有母親在後頭呢!尋常事兒媳可以忖度著辦了,稍大點的事情總要問過母親才知如何定奪,慢慢學著,不信做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