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米·戴蒙東山再起的故事,被看做是莎士比亞傳奇戲劇的當代版本——金融騎士的俄狄浦斯情結,證明了這個人具有成就大事的重要品格。紐約市長布魯姆堡(Michael Bloomberg)滿懷感慨地寫道:“他像莎翁筆下英雄一樣經曆了多次的命運大逆轉,成為我們這個時代金融大劇中的主要演員。”人們有理由相信,經受了如此大起大落的金融騎士,他的成功不應當是偶然的。然而,除了堅韌頑強的生命力和永不放棄的執著,吉米·戴蒙東山再起的法寶究竟是什麼呢?
但是人們都會說:維納斯是地球人想象中最美麗的女人……
紐約市長布魯姆堡對吉米·戴蒙非凡成就的概括一直被華爾街傳為佳話:“吉米·戴蒙把莎士比亞似的對權力和責任、陰謀和榮譽的洞察力運用到華爾街的日常生活中去了。”這句話說白了,著實有點性格決定命運的意思。
吉米·戴蒙首先是一個尖銳的人,僅敢於直言無諱這一點,就使他在華爾街的一幫老江湖中顯得相當與眾不同。他深刻洞悉資本追逐利潤的本質,對籠罩在資本身上的各樣各式光環,表現出明顯的蔑視和懷疑。“我質疑這些數字”,早在金融危機全麵爆發前的7月,當統計報表顯示,股價一直在下挫的雷曼兄弟公司,其截至5月底的二財季一級資本率(一家銀行的一級資本比率越高,它的風險就越小)為10.7%,而被視為實力雄厚的摩根大通僅為9.1%的時候,戴蒙忍不住高聲嚷嚷起來了。長期浸淫華爾街的戴蒙對金融資本粉飾太平的本能有深刻的體察,他的直率也得到了《華爾街日報》的響應,這家報紙在7月21日報道了這個事情,並巧妙地引用了經濟學家曼森的一句話作為結尾:“不要相信任何一個比率。”而在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人們就看到了報應,9月14日雷曼兄弟就正式向政府申請了破產保護。比之於美聯儲前主席格林斯潘對金融資本過於貪婪的指責,我們不得不感慨,身為金融資本家的吉米·戴蒙可比格林斯潘要顯得清醒了許多。尤其難能可貴的是,戴蒙的這種清醒是建立在戴蒙軍團預警性的集體審慎研判之上的——每個月,戴蒙軍團的幾個運營部門都會製定出數據翔實的“行政經理報告”,然後大家一起開會討論每一個細節,而那些可能是某種危險警示信號的數據會得到特別的關注,一旦確定風險遠遠大於預期的收益,前景無論是多麼誘人,戴蒙也會選擇毫不遲疑地退出。事實說明,很多看起來是隨機應變的決斷,其實體現的是一個清醒團隊的集體智慧,那麼至少從這一點來看,戴蒙那個“心血來潮”的電話,其實並非偶然。
吉米·戴蒙的尖銳還表現在我行我素的作風之中。接掌美國第一銀行之初,麵臨許多懸而未決的重大問題,戴蒙卻把相當多的精力放到了若幹“瑣碎小事”上。他會在公司全體管理層參與的大會上討論基層營業網點的服務態度問題:“去年冬天早上8:20,我看到一名婦女在寒風中等候在我們的一個儲蓄所外麵,而裏麵的員工卻在溫暖的環境裏喝著咖啡。難道僅僅因為銀行規定8:30開門,我們就有理由不理不顧嗎?”許多高管都期待著戴蒙能拿出係統的建設戰略,但是戴蒙卻似乎把節約看成頭等大事。為了厲行節約成本,戴蒙命令辦公室裏正在施工的牆紙裝修工停止工作,讓辦公室就這樣一半是米色牆紙、一半是裸露的院牆色出現在大家的麵前,“我隻是想告訴人們不要在房間裏再花費任何金錢”。有一段時期推動節約幾乎成了他的核心業務,他給每一名能出主意幫助公司節約用度的員工1000美元的獎勵,一年下來整個集團的管理費用節約額高達15億美元;他砍掉了高管層許多奢侈的福利待遇,把節約下來的錢給40000名臨時員工每人派發了300美元的公司股份。他毫不在意初來乍到應該以穩定為主的金玉良言,大量削減長期虧損的網點,使第一銀行的基層網絡減少了26%,他還把董事會成員從20名削減至12名。兩年下來,盡管戴蒙在普通員工中獲得了很高的美譽度,但是骨子裏沒有人相信僅靠節約就可以支撐公司的長期發展。而兩年過去了,美一銀行的虧損還在繼續,公司的很多高管漸漸對戴蒙有些不以為然了,“吉米沒有大戰略”,華爾街的分析師對戴蒙也是頗多微詞。戴蒙的尖銳性再次表現在他對這些指責聲的不以為然之中:“我的工作可不是為了取悅這些分析師們!”
吉米·戴蒙的尖銳其實反映的是他對公司管理的堅定信念。2006年10月,在和麥肯錫谘詢管理公司的波士頓負責人的一次聊天中,他談到了裁並機構的原則,一個機構隻有在不拖累其他機構並能使其他所有機構都因其存在而獲益的時候,才具有存在的價值,否則的話就應該堅決地裁並。而與公司高管們一度所認定的事實相反的是,後來所發生的一切確鑿無疑地證明了,吉米·戴蒙的確是一個胸有溝壑的大戰略家。實際上戴蒙對管理戰略的重視,是遠遠超過了一般金融公司的頭頭的。2008年1月10日,摩根大通以每年100萬美元的薪酬聘請英國前首相布萊爾為顧問,戴蒙在致詞中表示,主張金融帝國的銀行家應該同時還是胸懷全球的戰略家,聘請布萊爾為公司顧問,“可以引入布萊爾豐富的國際經驗,為公司提供國際時政和其發展趨勢方麵的戰略性建議和深入的分析”。布萊爾則投桃報李,讚揚戴蒙領導下的摩根大通“在全球經濟發展的關鍵時刻,在世界事務的各個方麵都起到了領導作用”。
吉米·戴蒙的洞察力還表現在他管理公司的開放姿態上。“你如果不創造出開放的工作環境,你隻能失敗。”那麼什麼是開放的工作環境呢?戴蒙打了個比方:“任你參觀我公司的任何一次管理會議,在眾多與會者中你將無法判斷誰是頭頭。”戴蒙的高管團隊共有十餘名成員,由跟隨他多年的忠實夥伴、原摩根大通員工以及從其他公司“挖”來的高管構成,他們每月都定期召開一整天的公司運營委員會會議。按照與會者的描述,會議的氣氛“就像是意大利家庭的聚餐,又或者是羅馬圓桌會議”。戴蒙通常會在會議上大喊:“這個愚蠢的主意究竟是誰想出來的?”在座的高管們也不甘示弱:“這是你自己想出來的蠢主意,戴蒙!”戴蒙的可貴之處還在於他盡管強勢,但是並不獨裁,隻要言之有理,他很樂意修改自己的立場。戴蒙告訴他的高管團隊,要傾聽每一個人的意見,“因為經常使用信用卡和銀行自動係統,即使是最年輕的小家夥對這套東西的了解也是了不起的”。戴蒙鼓勵年輕人主動給他打電話,主動和他交往,“他們是企業文化的真正載體,他們的確了解正在發生著什麼,應該向他們學習”。
[每一個人都是山洞裏的火車]
其實每一個人都是山洞裏的火車,它不探出頭來,你永遠無法想象黑漆漆的山洞裏或明或暗閃爍著的兩盞燈下到底是什麼……
有時候一項英明決策的出台,正如戴蒙能及時從次貸風暴中抽身而出一樣,往往看起來帶著即興而為的偶然性,要在事後弄清楚其所以如此的必然性來,似乎總很難讓人心悅誠服。然而作為一個龐大金融帝國的統帥人物,吉米·戴蒙的確有許多令人不得不服的地方:他和桑迪威爾戲劇般的“父子情仇”使他較早地經曆了人間的大悲大喜,有著“鳳凰涅槃”之痛的忍耐力和執著精神;他對資本主義逐利本質的敏銳把握,使得他從來不會被資本的甜言蜜語弄軟了耳根,從而能夠在瞬息萬變的市場之中保持獨立而清醒的判斷;他對國際大趨勢的重視,使得他有可能始終站立於社會這艘航船的船頭,能夠及早察覺到潛伏於激流之下的冰山和暗礁;而他對小事和細節的執著,以及他對身邊小人物的虛懷納諫,使他對公司的微妙信息保持著及時的更新。
當然了,我們不應該忘記的是,吉米·戴蒙本人也是資本的人格化身,隻是和純粹的金融資本家不同的是,他的多元化經營戰略恰好吻合了金融危機所昭示的一個尚未完全明朗的趨勢:很多人已開始轉向馬克思的《資本論》。
美利堅理財國手——華府新貴蓋特納(2008年12月23日 00:16:18)
“一個不同尋常的年輕才俊,他同時理解政府和市場的工作。”
——美國現任財長保爾森如是評價蓋特納
11月24日,當美國候任總統奧巴馬宣布紐約聯邦儲備銀行行長、現年47歲的蒂莫西·蓋特納將出任下一屆美國財政部長時,市場的反應如同救世主到來一般:整個華爾街欣喜若狂,道瓊斯指數則應聲上漲了500個點位,相當於65%的漲幅。一向以挑剔見長的美國各家媒體對蓋特納也是讚不絕口,美國《新聞周刊》的一組數據表明,63%的被調查者認為選擇蓋特納出任財長是英明之舉。在美國的曆史上,似乎還從來沒有任何一名官員的任命產生過如此大的影響。蓋特納何許人也?何以他的一紙任命就價值500個道瓊斯點位?
“他一直被看做是一個埋頭苦幹的人”
人們很快就意識到,在接受美國財政部長的任命前,作為紐約聯邦儲備銀行行長的蒂莫西·蓋特納,實際上還是一個習慣於隱居在幕後的人,他有智者的好名聲,但主要還是局限於以講求專業技術見長的華爾街金融界。而在眾多媒體紛紛攘攘的叫囂聲中,人們首先看到的是蓋特納忠於職守的技術官僚形象。
“他一直被看做是一個埋頭苦幹的人”, Robert McTeer,這位達拉斯州聯邦儲備銀行的前主席曾經和蓋特納長期共事。的確,和許多前任美國財長與眾不同的一點是,蓋特納出身於技術官僚,他既沒有全球500強跨國公司的高管任職背景,也沒有經濟學家的頭銜,甚至他連經濟學博士的文憑都沒有。他有的隻是20年美國聯邦政府公務員的經曆:1988年27歲時進入美國聯邦財政部,在官僚等級金字塔中苦苦攀爬,經曆了3任政府和5個財長。人們注意到,在進入政府前,1985年蓋特納曾在“基辛格同仁公司”短期供職,基辛格給他的評價是與人為善:“他從不試圖排擠你或者壓倒你。”蓋特納善於與人溝通的長處也得到了一致的肯定,“他善於消弭美國人固有的特權優越感,我們以更加謙虛的姿態與人們交往”,和蓋特納共同合作過一個中國項目的加斯玎總是這樣評價他。熟人們的隻言片語給我們描繪的是一位處事低調、謹慎實幹的循吏形象。
“實際上這位紐約聯邦儲備銀行的主席和奧巴馬有很多相似之處”,《新聞周刊》以探討的語氣描繪說:“他們都出生於1961年,都畢業於美國東海岸的精英大學(蓋納特曾就讀美國達特茅斯大學和約翰斯·霍普金斯大學,獲國際經濟和東亞研究碩士學位),童年中都有包括在亞洲等不同地區生活的世界公民的經曆(蓋納特從小在中國、日本、泰國、印度和津巴布韋等地生活過,係統學習過中文和日文)。尤其和奧巴馬相似的是,他和奧巴馬一樣,都經曆過一段和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時期。”這篇文章似乎在暗示,蓋納特之所以鴻運當頭,他和奧巴馬的經曆的偶然雷同起了不可言傳的作用。然而,考慮到奧巴馬挑選經濟班底的標準:要求候選人“能提供可靠的判斷和不落俗套的主張”,不僅要“具備深厚的經驗,也要有大膽創新的意識”。很明顯,把個人的職業發展歸因於命運中的不可捉摸的偶然性,那是行不通的。實際上熟悉蓋納特的人都知道,時勢造英雄,蓋納特的走紅,源於他性格中的諸多有力特質,並得益於上個世紀和本世紀的兩場金融危機。
國難顯幹才
蓋納特一生中有三個幸運年份:1997年、2003年和2008年。1997年適逢東南亞金融危機,蓋特納也正是在這一年獲得了財長助理的關鍵職位。這個位置使他實際上得以近距離窺視並參與美帝國的金融決策。
在財政部,蓋特納是堅定的政府幹預市場主義者。從上個世紀90年代開始,他就積極運作敦促了美國政府對新興市場國家金融困局的巨額救援。1997年他所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說服美國財政部積極救援當時哀鴻遍野的東南亞金融危機,他說服美國支持了國際貨幣組織成功貸款160億美元給損失最嚴重的泰國,隨後又積極幫助處於破產邊緣的韓國以及被金融風暴所殃及的印度尼西亞、俄羅斯和阿根廷獲得了必要的資金援助。當時的上司、副財長勞倫斯·薩默斯(Lawrence Summers)回憶說,正是蓋特納一直堅持要積極援助這些瀕臨崩潰的國家。而在堅持自己的主見方麵,蓋特南絕不是一個溫順的人,“蓋特納是少數敢於給薩默斯潑冷水的人,他會攔住薩默斯並且說:‘停住,請重新考慮!’並且會采取一種讓薩默斯重新考慮並且有時能改變自己觀點的方式來做事”。後來在蓋特納提拔問題上起了關鍵作用的John Sexton對蓋特納的冷靜和做事的韌性深有體會。
2003年蓋特納出人意料地獲得了紐約聯邦儲備銀行行長的職務,現任紐約大學校長的John Sexton時任蓋特納考評委員會主席,他在介紹蓋特納時尤其提到了蓋特納處變不驚的大將風度:“我一直在和蓋特納討論各種關鍵、敏感而重要的話題和我們所麵臨的種種危機,我總是被他保持平靜的能力所震驚。”
然而盡管這樣,迎接他的依然是一片懷疑之聲。美國思想庫弗吉尼亞金融市場研究中心主任Tom Schlesinger就公開質疑他的能力:“從蓋特納的簡曆中幾乎看不到他在金融監管方麵有任何的經驗。”麵對懷疑和不滿,蓋納特坦然應對。20世紀90年代處理東南亞金融危機的經驗,使他對於金融係統的不穩定性有深入骨髓的戒備,他將大部分時間用在研究和預警金融係統的脆弱性上。他的很多看法經受了時間的考驗,實際上早在1994年,蓋特納就因為成功預言了墨西哥的peso公司一年後的倒閉而受到眾人的矚目。蓋納特較早地注意到了信用衍生品場外交易(OTC)市場基礎設施不足的問題,在2005年他特地把14家最大的信用衍生品交易商及其監管機構召喚到紐約,討論解決之道。2006年,當美國次貸危機苗頭初露端倪的時候,他又在《金融時報》撰文呼籲全球聯動應對可能的金融動蕩:“在一個一體化程度更高的全球市場,我們將越來越多地發現,自己必須尋求無國境的解決方案。”蓋特納在一係列問題上所表現出的先知先覺,為他贏得了尊重,“蓋特納不是薩默斯、伯南克和默文·金那樣的專業經濟學家,但他總能找到問題關鍵”。太平洋投資管理公司首席執行官穆罕默德·埃爾-埃利安(Mohamed El-Erian)表示:“他的方法讓他能夠迅速找出關鍵問題,抓住解決問題的根源。”埃利安是在亞洲金融危機期間認識蓋特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