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多謝娘娘!”二人唯唯諾諾的起身,卻是不敢坐下說話。
見她二人不肯坐,蕊兒也不再強求,畢竟是經過皇後調教的,規矩倒是守的不錯。
蕊兒不再說話,她靜靜地注視著立在自己下首的兩個美人,容貌都是不錯的,身材也是婀娜有致。
見花蕊娘娘這般盯著自己,兩個美人連大氣都不敢出了,隻有頭上的步搖因為身體顫抖而在微微晃動。在這個宮中,誰都知道這位娘娘的厲害,和皇後相比也不差,她們生怕說錯一句話會惹得這個主兒不開心,到時候弄不好自己的小命都要交代了。
氣氛異常地壓抑,粗重的喘氣聲在屋中回蕩,羅美人和雅美人的手心裏已經全部是汗。
半晌,羅美人才打破了這份尷尬,“請娘娘贖罪,娘娘都來了這麼久了,奴婢竟然還沒有給您奉茶,真是該死。”
她趕忙衝著外麵喊了一句,“來人啊,快點給娘娘上茶!去沏最好的茶來!”
門外的小宮女答應一聲,趕忙一溜小跑地下去了。不一會兒,熱氣騰騰的香茶便擺在了蕊兒的麵前。
“碾玉軒的那位懷了孩子,不知道你們二位怎麼看?”蕊兒撥弄著戒指上的那枚大大的綠寶石,看也不看那放在桌上的茶,也沒有抬頭看兩位美人,忽地從口中問出一句。
這句話無異於晴天的霹靂,站在地上的羅美人和雅美人身子微微一震,頭垂得更低了,眼神不由自主地偷偷瞟向坐在主位的蕊兒,不明白她問的是什麼意思。
這話還不是輕易能說出口的,碾玉軒的那位因為懷了龍種,自是變得金貴;而眼前的這位,則正得盛寵。兩個人哪一個都是得罪不起的。
禍從口出,這個道理兩位美人當然明白。
雖然沒有抬頭,但是蕊兒依然看到了她們的神情。要說這觀人的心思還是蕊兒流落風塵時學的,看著二人的表情便知她二人是不相信自己的,她眼珠一轉,瞥了一眼身邊的碧清,緩緩說道:“碧清,你去外麵看看有什麼吃的沒有,本宮有些餓了。”
說完,衝著碧清使了個眼色,碧清心領神會,躬身便退了出去,並將房門輕輕地關上。
她哪裏是去找什麼吃的,她是去守著門外,不讓那些個宮女奴才隨意靠近的。
看著碧清出了屋,輕輕地關上了屋門,蕊兒才端起了桌上的茶杯,輕輕吹散茶末,放在唇間,淡淡的茶香飄進鼻翼。
雖是好茶,卻因為放的時候太久而有點變味,想來定是她榮華院留著招待君上的,不知放了多久了,微微皺了眉頭,終究沒有入口,又將茶杯放了下來。
看來,在這宮中如果不得寵,不管是哪個方麵都會低人一等,眼前的兩個美人就是證據。
她緩緩地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兩個美人,半晌,才輕啟紅唇。
“唉,兩位妹妹啊!”欲言又止,美眸流轉。
聽蕊兒竟然稱自己是妹妹,兩個美人麵麵相覷,不知道這位娘娘今天這葫蘆裏到底是買的什麼藥?大眼瞪小眼,登時愣在當場,不知道要說什麼才好。
“不知道碾玉軒那人肚子中的孩子出生後,還有沒有我們的活路了。”蕊兒停頓了一下,瞥了一眼兩個美人,輕輕的聲音便又在空中散開,帶著一絲幽怨,聽得人心中一怔。
這句話一出,驚得羅美人與雅美人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娘娘,奴婢們愚笨,還請娘娘賜奴婢一條活路。”說完,磕頭如搗蒜。
幽怨的眼神盯著跪在地上的二人,蕊兒又歎了一聲,才繼續接著說道,“兩位妹妹,別說你們,隻怕是本宮,今後也沒有活路了。你們也都是宮中的老人,那碾玉軒住的誰定然比本宮清楚,她現在回來了,本來對咱們就是一種威脅。如今可好,她片盤又懷上了君上的孩子,不知道以後君上還會怎麼寵她,到時候還有我們的活路嗎?”
她的這番話說得看似哀怨,但是話語中又透露著一種強烈的信號,她倒是想看看,這兩個美人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有沒有自己利用的可能。
果真,蕊兒此話一出,地上的兩個人便有了反應,她則坐在一旁冷眼觀瞧。
那雅美人似乎是個沒心機的,聽蕊兒剛一說完,竟嚇得跌坐在地上,還沒有說話,眼圈已經紅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劈裏啪啦地落了下來。
這一會兒,她眼中沒有了蕊兒,隻聽她在那裏喃喃自語道:“那怎麼辦啊?怎麼辦啊?”
看她的表現,蕊兒不禁冷笑,膽小如鼠,難成大器。
轉頭去看羅美人,隻見她隻是低著頭跪在地上,要說她沒有聽到雅美人的哭泣聲,斷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她就這樣一動不動。蕊兒也不知道她心裏是怎麼想的。
這倒是個遇事冷靜的主兒,隻是不知道能不能為我所用?蕊兒眉頭微蹙。
半晌,那羅美人終於抬起了頭,直直的看向蕊兒,眼神堅定,似是打定了主意,隻聽一個聲音冷淡地響:“花蕊娘娘說怎麼辦那就怎麼辦,奴婢全聽娘娘的!”
聽到她這麼說,身邊的雅美人一下子停住了啜泣,她抬起一雙驚恐的大眼睛直直地望著羅美人,眼神中帶著幾分恐懼,似是不認識了她一般。
聽了羅美人的這兩句話,蕊兒也是一愣,沒想到這個羅美人的腦子轉的這麼快,區區兩句話,便將除去碾玉軒的罪名扣在了自己的身上,這個羅美人還當真不能小瞧。
“本宮自然有辦法,隻是又為什麼便宜了你們呢?”蕊兒冷笑一聲,眼神中的兩道銳利的光芒射向羅美人。
羅美人被她看的一哆嗦,原本紅潤的麵色開始變得有些蒼白,她知道自己剛才的話說的有些早了,就算是想要表忠心,這樣直接也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這後宮,本就是相互猜忌,玩的就是心思,想她花蕊娘娘,要是沒有幾分心思,定然也不會被君上帶回來,還封了夫人。她定然是誤會了自己的用心。
想到這裏,她看了一眼早就驚倒在地上的雅美人,一伸手將她拉了起來,兩個人俯身老實的跪在地上,羅美人說道,“奴婢聽花蕊娘娘的,求娘娘給指條生路。”
見羅美人轉的如此之快,蕊兒知道她是個聰明之人,這聰明之人她自是可以用的的。
“嗬嗬,沒什麼生路死路,當本宮隨口說說的吧,你們多去看看碾玉軒的碎玉娘娘,不就什麼生路都有了嗎?和她拉近了關係,當她得寵一日,定然回想著你們兩個的。你看我,今天也不是剛剛從碾玉軒來嗎?”蕊兒輕輕一笑,站了起來,從兩身邊走過,朝屋外走去。
守在外麵碧清見人要出來,輕輕的推開了屋門,跟在了蕊兒的身後出了榮華院。
“娘娘,怎麼樣?”跟在蕊兒的身後,碧清小聲問道。
“回去再說吧。”一路上雖然沒人,但是有些見不得光的話,還是不要隨便說的好,免得死了都不知道為什麼,這些都是蕊兒在市井學到的,本就是她的生活法則,隻是現在使用在這後宮中了。
羅美人已經拉著雅美人站了起來,雅美人哆哆嗦嗦,方才的驚嚇讓她亂了方寸,隻是那羅美人略帶深意地望著漸漸遠去的蕊兒,嘴角勾起了一絲冷笑。
蕊兒沒有回頭,自是看不到這意味深長的笑意。搭了碧清的手,兩個人快步趕回了留香院。
一路上,倒也沒遇到什麼人,這個地方果真是清淨的很哪。
回到宮裏,碧清遣退了宮女奴才,輕輕的關上了屋門,端了一杯參茶放在了蕊兒的手邊,這才站在了她的身後,幫著她對著銅鏡將一隻隻釵子取出。
蕊兒靜靜的坐著,看著銅鏡中的自己,輕輕抬手,腕間碧光閃過,是司徒青桓送她的翡翠鐲子,心中陡地一動。
她清楚地記得他親自為自己帶上這鐲子時的溫柔,長長的手指輕輕地執起自己的手,她的手放在他的手中看起來是如此的小巧。突地,腕間一涼,便是這翡翠鐲子,在她的皓腕上,晶瑩剔透,簡直是美不勝收。
對於這個翡翠鐲子,她自是喜歡的不得了,一直都不願脫下,及時天氣冷了,也願意讓它在腕間流動,看到它,就如同看到了司徒青桓一般。
“娘娘,您準備怎麼對付碾玉軒的那個。”見蕊兒半晌不說話,碧清一邊替她將頭上的首飾係數放進小盒子裏,一邊貌似無心的問道。
“動不得!”眼神不曾從腕間離開,蕊兒輕聲地吐出三個字。
“動不得?那怎麼辦?莫非要看著她在咱們頭上作威作福不成。”碧清一臉地不解。
“那是本宮動不得,但是別人動了,本宮自然也會從旁邊搭一把手的。”蕊兒眼神移開,望向幾上的香爐,“碧清,你跟著本宮也有段時間了吧?”
不知道蕊兒為何這樣說,碧清的麵上露出一絲擔憂,趕忙隨口答道,“是,自從娘娘進宮,奴婢便伺候在娘娘身邊,當初若非是娘娘收留,奴婢怕是早已變成一縷冤魂,不知道飄到哪裏去了,娘娘的大恩大德碧清沒齒難忘。”
看著眼前的碧清,蕊兒的思緒漸漸地飄遠,又回到了那個時候。
也算是巧了,當初,剛進宮沒多久的蕊兒,自然在宮中誰也不認識。
單反剛剛進宮的新人,自然是要受到一定排擠的,雖然司徒青桓算是寵她,可是也不能一直在她身邊護著她,那時的蕊兒還是吃了點苦頭的,也看了一些人的白眼。
一日,她閑來無事,在後花園散步,滿園芬芳的花草讓她著了迷,東瞅瞅西看看,竟然迷了路,當時她剛好遣了自己的小丫鬟去養心殿請司徒青桓,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正好這時碧清出現了,她見蕊兒在院中躑躅,便好心地給她指路,帶著她朝著進宮的方向走去。當時她便對熱心地碧清產生了好感。
不想兩人路上撞見了挽月娘娘,當時挽月娘娘是宮中封位最高的夫人,對於蕊兒的得寵早就懷恨在心,在路上遇見自然一番刁難。
“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你這個賤婢啊,不在自己的寢宮待著狐媚君上,跑到這裏來幹什麼啊?”挽月娘娘一上來就是一通奚落。
知道她的位份高,蕊兒沒敢吱聲,就這樣站著一動不動。
“見了我們家娘娘怎麼還不見禮,真是從煙花之地出來的女子,一點兒規矩都不懂。”挽月娘娘身後的宮女也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說道。
蕊兒被她羞辱地滿麵通紅,隻得跪了下去,“奴婢……奴婢參見娘娘!”
“喲,這會兒懂規矩了,我還以為你仗著君上的寵愛什麼都不知道了呢,唉,還得我的宮女提醒才記得,看來真是個賤貨,欠收拾。”挽月娘娘的臉上露出鄙夷的神色。
淚水再也抑製不住,從蕊兒的眼中流出,頭垂的更低了。
她出身不好,也最忌諱別人說她的出身。如今,眼前的這個女人不但說了,而且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她恨得牙根癢癢,但是無計可施。
她不由得抬起頭,一雙朦朧的淚眼中含著怒意。
“喲,你這個賤婢,竟然用這種眼神來看我,今天我就來教訓教訓你,看看你還怎麼狐媚君上!”見蕊兒竟然這樣看自己,挽月娘娘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說完,挽月娘娘抬起腿,朝著蕊兒的胸前就是一腳,蕊兒一閉眼。
隻聽“嘭”地一聲響動,蕊兒卻沒感到身上有一絲的疼痛,她趕忙睜開了眼睛,倒在地上的竟然你是碧清。
原來,見挽月娘娘抬腿之際,說時遲那時快,她身後的碧清猛地一下子撲了上來,將蕊兒擋在身後,硬生生地挨了一腳。
這一腳踢的異常凶狠,碧清的嘴角流下了一絲鮮血,她瞪著一雙眼睛怒視著挽月娘娘。
“哎呀,這婊子身邊的賤婢和她主子一樣犯賤啊!你看這眼神,你瞪誰啊瞪?”挽月娘娘的宮女一看碧清的態度,當即氣不打一處來,為了替自己的主子出氣,她一把揪起地上的碧清,左右開弓,就是一通大嘴巴子。
鮮血順著碧清的嘴角流出,但她居然一聲未吭,就這麼怒視著這盛世淩人的主仆。
“娘娘,求你不要打了,求你不要再打了!”蕊兒害怕碧清出事,她匍匐著爬到挽月娘娘的身邊,抱著她的腿哀求道。
許是不願意和一個奴婢一般見識,許是不願意講事情鬧大,挽月娘娘見碧清受了傷,蕊兒又跪在地上求她,鼻子中冷哼一聲,“賤婢,不要太張狂!”說完,將蕊兒踢到一邊,便帶著手下的宮女離去了。
見她們走遠,蕊兒趕忙爬到碧清身邊,伸手從袖中拿出帕子,輕輕地將她嘴角的血絲擦去,淚眼婆娑,聲音哽咽,“碧清,你這是何苦呢?為何讓為我挨這一腳?我們隻不過初次相逢,你又為何替我遭這頓打?”
握著她的手,碧清笑了,“因為……因為……你像極了我的妹妹。”
從那一刻起,兩個人的心便拉近了。
碧清本是宮中一個不得寵的美人身邊的宮女,蕊兒想要她,自是不難辦,給司徒青桓一說,當即就將碧清留在了身邊。
後來挽月娘娘也是找了碧清幾次事,就因為她對她的那種眼神,讓她永遠都不會忘記。
當然,每次都是有驚無險,都是自己出麵保她,好在君上寵她,無論什麼事都偏袒她,使她漸漸的在這後宮也算站穩了腳,碧清對她自是更加地忠心。
沒多久便找個機會除去了挽月娘娘,從此司徒青桓便沒在給宮中人定下封位,倒是蕊兒寵愛較盛。雖沒有封位,但有了挽月娘娘的前車之鑒,後宮眾人還是盡量避免與她相衝,二人才算是有了好日子。
想到這裏,蕊兒的眼神不僅有些濕潤,她看著碧清緩緩說道:“這段時間也多虧了你在本宮身邊提點,不然本宮也不會這麼快的熟悉,適應這後宮之中的爭鬥。”
“為娘娘盡心,是碧清分內之事。”碧清垂手,很是恭敬。
“隻是這碾玉軒之事,還是要從長計議的,碧清,你記住,還是不要打聽的好,免得徒生事端,這件事本宮心中有數。”
說著,蕊兒起身,向內屋走去,早就吩咐了小宮女準備了浴桶,現在內屋的浴桶中已經盛滿了熱水,嫋嫋熱氣升空,在屋內彌漫,薄霧籠罩,竟似仙境。
碧清聽著蕊兒的話,愣在了外屋,並沒有跟進去,她的大眼睛不住地閃動。
這個女人變了,已經不似剛進宮時那般好騙了,幾句貼己的話便能哄的她說出心中所想。如今,她更適應宮中爾虞我詐,更熟悉宮中的明爭暗鬥,看來要向君上提個醒了。
蕊兒自是不知道碧清心裏在想什麼,見她站在原地不動,她輕輕喚了一聲,“碧清。”
看著內屋的蕊兒輕輕退去衣衫,步入浴桶,她才緩步走了進去,執起水舀,輕輕撥動熱水,緩緩說道:“是,娘娘說的極是,奴婢不問了,知道娘娘考慮的周全。隻是娘娘要小心些,今日我看那個羅美人的表現倒是正常,但那個雅美人,可不像這麼單純的人。”
聽著碧清的話,蕊兒心中想到:或許是自己太敏感,她和自己一路走來,心必然是向著自己的。在這宮中,想找一個貼己的人真是難如登天,自己能遇到碧清,也算是自己的福氣了。
想到這蕊兒的身心也慢慢放鬆下來,覺得是自己疑心太重了,看向碧清的眼神中隱隱含了一絲愧疚的神色。
坐在微熱的浴桶中,身體的疲憊被一點點帶走,蕊兒在心中做著自己的盤算。
突然她想起了碧清提到的雅美人,碧清對她的看法還當真讓自己刮目相看。微微閉起眼睛,蕊兒開始回想榮華院中發生的事情,那個羅美人,還有那個雅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