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每日早朝都會過來用早膳的,可是這幾日都是明褚過來傳話,說是君上太忙了,沒時間過來了,叫華錦自己先用,今日也是一樣,明褚早上來過了,還惹了梨兒一記白眼。
“君上到。”門口的小太監通報道。
華錦微微一愣,明褚已經過來說過了,他怎麼又來了呢?
輕輕轉身,便見司徒青桓已經走到外屋門口,似乎也是剛剛沐浴更衣過的,他的發梢還帶著點點水氣,因為寒冷,顯得有些硬質。
一進門便看見一身紅衣的華錦站在眼前。一襲正紅色席地宮裝,烏黑的頭發綰飛天髻,髻上簪著一支金絲鳳凰步搖,耳旁卻墜這一顆白色珍珠。臉蛋嬌媚如月,眼神顧盼生輝,撩人心懷。整個人看起來端莊高貴,文靜優雅,像極了院中的百花之王。
司徒青桓眼中的驚豔讓梨兒勾起了笑容,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讓君上隻看一眼,便舍不得放手。
“走吧。”冷冷的聲音打破平靜,引得華錦微微皺眉。
“在等一會,你過來坐下。”華錦指向身邊的凳子。
司徒青桓眉頭緊鎖的看著華錦,但也沒有拒絕,坐在她身前的凳子上。
“梨兒,去拿塊幹的錦布過來。”華錦伸手拆去司徒青桓頭上的發帶,用手輕輕捧著他的發絲,冰冷的僵硬漸漸柔軟,手上滿是濕濕的冰冷。
從梨兒手中接過幹的錦布,輕輕擦拭著,再慢慢將幹了的發絲挽起,重新紮上了發帶。
一切弄好,才輕聲說道:“走吧。”
轉身出了門,身後的司徒青桓並沒有跟上,他還愣愣的坐在銅鏡前的小凳上,還沒有從華錦溫柔的手中緩過勁來,眼神也是怔怔的看著已經走出大門的華錦。
“嗬嗬。”梨兒在他身後的輕笑,驚動了愣神的司徒青桓,稍稍低頭掩飾剛才的尷尬,趕忙起身,跟著華錦出了碾玉軒。
出了碾玉軒卻輪到華錦愣住了,微微皺眉,不知道宮宴在什麼地方,總不能蒙著頭走吧。
身後的司徒青桓自然看出華錦的猶豫,快走兩步超過了她,算是先行帶路了。
低著頭跟在他的身後,稍稍抬頭便能看見他的背影,這場景很是熟悉,仿佛又回到那年春季,桃花滿樹,自己便是這般走在他的前麵為他帶路。
那時候自己初次與他相見,帶著靦腆,走在他的前麵,隻顧低頭走路,不敢抬頭,轉彎的時候才偷偷望向他去,卻不想他也望向自己,眼神交彙,自己愣在當場,麵色瞬間變紅,便再也不敢抬頭了。
現在他就走在自己前麵,跟在身後的華錦卻是感觸良多,抬頭望去,宮中火紅一片,宮女太監雖然都低著頭但是隱約都能看見嘴角的笑意,不知道自己與他之間是不是真的能雨過天晴。
宮宴是在正陽大殿設下的,司徒青桓帶著華錦到的時候眾大臣早已列位席中等待多時。
“臣等叩見君上。”見到司徒青桓進來,眾大臣拱手叩見,見到華錦一身正紅,眼神中微有異樣,但也沒有過多的表現出來。
步入正陽大殿,便見堂上上首的位子一抹紅色身影衝著司徒青桓奔來。
“桓。”聲音酥軟而細膩,聽得人忍不住心中顫抖。
華錦便見一身正紅的蕊兒依偎在司徒青桓的懷中,在司徒青桓冰冷的麵容中,看不出絲毫感情,倒是殿下的眾大臣看見兩個正紅色娘娘時頗有驚訝的神色。
蕊兒也是沒有想到華錦會一身正紅前來,她是根本就沒想到華錦會來,往年的年末宮宴司徒青桓都是帶了自己來的,今日在留香院等了他許久,未見他人前來,便派了碧清去打探。
碧清回來後告知,君上不在養身殿,不知道去了哪裏,眼看時間便要了到了,她這才獨自趕來的,卻沒想到司徒青桓不在大殿,自己還是等了一會的。
也現在司徒青桓帶了華錦前來,讓蕊兒的麵子上微微有點掛不住,但也不好說什麼,可是華錦的一身正紅還是刺痛了她的眼。
“碎玉姐姐也來了啊。”蕊兒輕聲問道,眼神中微微帶著小火花,她在對自己一身正紅表示不滿嗎?
華錦低頭冷笑,照宮規,隻有皇後能著一身正紅,可是自己是司徒青桓正門迎進的側妃,位同側後,現下沒有皇後,自己這一身正紅也不算什麼,畢竟迎娶時自己已經穿了一身正紅,大臣要是有什麼意見在就說了,可是蕊兒的一身正紅也沒見大臣有什麼言辭,看來也是司徒青桓默許的。
可是,華錦卻並不想讓她好受,輕聲說道:“怎麼花蕊娘娘也是一身正紅呢?”
一句話引得大殿眾大臣私下議論紛紛,照祖製,側妃一身正紅已經算越級了,現在夫人也是一身正紅,這哪有主從之分了啊。
司徒青桓看向懷中的蕊兒,微微皺了眉頭,卻沒有說什麼。
眼見這樣的華錦,心中一絲苦笑,他還在想著讓自己去鬥嗎?罷了,隨他吧,“要不花蕊娘娘去換了吧,哪有兩個正紅娘娘的道理,又不是娥皇女英。”聲音緩緩而出,聽得蕊兒卻是滿麵通紅。
這宮宴馬上就要開始了,現在叫自己去換衣服,不是明擺著不想自己參加?
眼中生出霧水,微微抬頭看向司徒青桓,我見猶憐。
隻是司徒青桓並不為之所動,而是轉頭看向了華錦,眼神複雜。
“難道要我去換了嗎?”華錦迎著他的目光,語氣冰冷,卻帶著質問。
“蕊兒去換了吧。”司徒青桓直直的看著華錦,嘴角勾起一絲淡淡的笑容,聲音輕輕傳來,冰冷異常。
華錦卻在聽到這句冰冷的話後笑的燦爛,如同嬌豔的牡丹,攝人心魂。
“桓……”蕊兒輕喚,想要司徒青桓改變主意,眼眸中的淚水涓涓流出,如果司徒青桓肯低頭看一眼,便會心生憐惜。
“去。”可是司徒青桓卻不看她,眼中隻有華錦,滿眼華錦燦爛的笑容,這笑容許久不曾對著自己綻放了,還是那般的美麗,和記憶中的一樣。
帶著怨氣,蕊兒低頭向外走去,一步一回頭,淚水順著臉龐流下,灑落在大殿之上。
“花蕊娘娘,請羅美人與雅美人一同前來吧,前段時日多虧了二位的照顧,本宮還未曾對她們表示謝意呢。”華錦柔柔的聲音響起,使得看向司徒青桓的目光轉向她,蕊兒眼中帶著絲絲恨意,貝齒緊要下唇,扭頭出了大殿。
走了大殿的蕊兒,雙手收緊,凶惡的盯著正陽大殿的宮門:看你能囂張到什麼時候!
司徒青桓雖不知道華錦為什麼要刻意叫蕊兒回去換裝,華錦以前並不是很在意宮中禮數,可是竟然華錦願意,就隨她去吧,隻要她高興,隻要她露出今日這般的笑容,就算是將蕊兒治罪打入大牢,他都覺得值得。
年末宮宴其實也是沒什麼意思的,無非就是眾大臣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彼此恭維,少了幾分平時大殿之上的嚴肅,多了幾分酒後的放鬆而已。
殿下有舞姬在表演,柔柔纖體,如花壇中朵朵怒放的花朵,拚命的展示自己,希望能一舞傾天。
喝了些酒的華錦麵容泛著潮紅,反而很是好看,引得司徒青桓有意無意向那邊望去,酒勁上頭,華錦帶著微微的笑容,也直直的看向司徒青桓,盈盈秋波暗送心懷,隻是不知他是否明白。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娓娓的聲音傳來,猶如女子低聲訴說著心中的思念。
華錦回頭,卻見殿下的舞姬不是何時已經退去,一身素白的蕊兒盤臥在地上,信手撫琴。再看司徒青桓,眼神也是飄向了堂下的蕊兒。
娓娓轉轉,輕輕吟唱,唱出了女子的思念,聽得華錦都微微怔顏。
待蕊兒唱完,大殿之上竟片刻安靜,眾人都沉浸在她的歌聲中。
“好。”華錦讚道,輕輕鼓掌,眾人才慢慢緩過神來,跟著華錦鼓起掌來。
“花蕊娘娘才情真好,比那歌舞姬不知要好上幾倍呢,早知花蕊娘娘唱的這般好,剛才就應該出來唱上一曲呢。”華錦盈盈笑著說道,不知是喝了酒還是故意的,竟將一個娘娘與歌舞姬相比。
聽完華錦的話,蕊兒的臉煞白,這可是明明白白的羞辱,也是看向眼前的司徒青桓,卻低著頭似乎沒有聽見,君上沒有反應,殿下的大臣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麼,隻冷眼看著抱著琴的蕊兒。
微微起身,華錦走路似有些眩暈,稍一起身,便跌向身邊的司徒青桓,司徒青桓雖未抬頭但卻伸手接住了華錦。
跌入溫暖胸膛的華錦直直對上了司徒青桓的眼眸,深如寒潭的眼眸,似乎能將人的魂魄攝入,華錦便迷失在這汪深邃的眼眸中。
“奴婢羅雨菲、雅夫叩見君上。”殿下的聲音喚回了華錦的思緒,抬頭望去,正是羅美人與雅美人跪在殿下。
輕輕附耳,華錦在司徒青桓耳邊低低的唱道:“悠悠我心,青青字吟……”聲音低低的,隻有司徒青桓能聽見,隻短短一句,司徒青桓看向華錦的眼神便變得溫柔。
華錦隻唱了一句,便笑吟吟的起身,坐在司徒青桓的身邊,“我懷孕期間,羅美人與雅美人日日過來想陪,前段時間我滑胎,自是沒有心情顧及她們的,今日借著年末宮宴的喜慶,喚她二人前來列坐可好?”如水的目光看向司徒青桓,眼神中帶著微微的祈求。
這樣華錦讓司徒青桓不忍拒絕,其實司徒青桓從未拒絕過華錦,隻要是她想做的想要的,司徒青桓都會送到她的手中。
“準,賜坐。”薄唇輕啟,滿足佳人心願。
羅美人與雅美人自然是沒有想到是這般模樣,心中暗喜,以她們的身份,是不能出現在宮宴之上的,可以華錦卻親自請了她們來,二人心中暗自得意,早已忘記她們當初是帶著何等心思去接近華錦的了,隻知道如果今日表現的好,入了君上的眼,複寵便是指日可待的了。
看著羅美人與雅美人麵上燦爛的笑容,華錦心中勾起一絲冷笑,心中暗想,等會,看你們還能笑出來?
一番鬧騰,哪裏還有人管蕊兒的身份是否適合在殿下獻唱,蕊兒訕訕的坐在下首,看著殿上的華錦對著司徒青桓笑得燦爛,指甲早已深深掐入掌心,可是現在也隻能忍著,白齒緊咬紅唇,眼神中流露出凶狠,今日之辱,他日必當加倍償還。
華錦微笑間自然是留心觀察蕊兒,早已將她凶狠的眼神記在心中,這個女子不能多留,人無傷虎心,虎有傷人意,如若不除,遲早她會害了自己。
對於這種狼子野心之人,華錦早已看明白,一定要將她滅在萌芽狀態,就好比軒轅慕白的太子妃,自己隻覺不嫉妒,卻沒想到她會有心害人,如若在發現她有著想法之出邊出手廢了她,自己的親人哪裏會丟了性命。
想到這般,華錦收了笑容,冷冷的掃向殿下的蕊兒等人,司徒青桓也是覺察到華錦的異樣,隨著她的目光向殿下望去,剛好看見了蕊兒眼中一閃而過的凶狠,眉頭微微皺起,這個女人越來越放肆了,帶她回來本就是做為華錦的替身的,華錦已經回來,其實有沒有她已經不重要的,現在將她留下的唯一用處,就是她還能刺激華錦的感覺,讓自己隱隱能感受到華錦對自己的愛戀,但是並不代表,她能傷害到華錦,她那凶狠的眼神,必定是起了什麼壞心的,自己怎能任她欺負了華錦呢?
司徒青桓目光一轉,看向了角落中的明褚,明褚自然明白的俯身靠近,在明褚耳邊低語幾句,明褚便有悄悄潛回角落,轉身消失在大殿中。
“桓,我有禮物想要送給羅美人與雅美人。”華錦一直倔強的認為臣妾這個詞蕊兒用了,自己便不會再用,是以一直在司徒青桓身前自稱我,雖顯得不敬,卻不願改變,司徒青桓也是明白她的,便隨她去了。
“嗯。”司徒青桓哼了哼鼻音,算是同意。
殿下的眾多嬪妃美人聽華錦在司徒青桓麵前不稱臣妾,而是成我,一個個都麵麵相覷,但是見司徒青桓並沒有生氣,一個個更是吃驚的不得了。
這種事情如果發生在她們身上,輕的自己的粉麵上定會挨一記重重的耳光,不是司徒青桓就是他身邊明褚大太監;重則很有可能被司徒青桓打入冷宮,永遠再無出頭之日。
看著司徒青桓身邊這個叫南宮華錦的女人竟然是如此囂張,這些美人們不由得一個個瞪圓了眼睛,一起望向了曾經最得盛寵的那個蕊兒。
蕊兒的眼睛直直地望著上麵的華錦,眸子中已經射出了兩道怒火,這怒火足以將人殺死,見花蕊娘娘都無能無力,她們也隻能閉了嘴不敢吭一聲。
司徒青桓溫柔地看著麵前的華錦,深深的眼眸中滿是柔情,他也不知道這華錦這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麼藥。
看到司徒青桓的眼神,花蕊娘娘的身子不由得一震,這樣的目光他何時曾經對自己有過。替代品,隻要一想到自己是這個女人的替代品,她恨不得衝上去一口將這個女人活活地吞掉,但是她不能,她也不敢。
自從這個女人回到皇宮之中後,她的所有的一切都被這個女人搶走了,別的就罷了,最重要的是她把司徒青桓對自己的愛全部搶走了,搶的一點都不剩。
每當夜裏她獨自一人獨守空房的時候,心裏的那份煎熬又是誰可以明白的。
雖然她也知道,司徒青桓對自己更多的是身體上的發泄,他著迷的也不過是在黑暗之中她在他的身下迷離地叫著一聲聲“桓”,即便如此,她依然覺得開心,因為畢竟有這麼一個活生生的人兒陪在她的身邊。
她的奢求並不高,隻要他的人在這裏,那就可以了。隻要每天晚上能枕在他的懷抱裏甜甜地入睡,就足夠了。
可是,如今這一切就這麼沒有了,她已經記不清有多久司徒青桓再也沒有在她的留香院留宿,她已經有多久沒有再在她的懷抱中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