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洗塵埃,枝青葉綠格外清新喜人。
本是一番好景致,無心人卻無心賞。
京杭運河一處不太熱鬧的小港口附近,有一家茶店。
茶店平日客人就不算多,今天上午更是冷清,堪堪隻有兩桌,其中一桌還是剛到的,客人也隻孤身一個。而另一桌的陣仗宏大一些,雖然坐著喝茶的也還是一個人,身後侍候的人卻有三個,顯然是個頗有些派頭、勢力的人。但茶店老板似乎不在意這些,叫添茶才來添茶,絕不會多嘮叨一句話,多哈一下腰——旁人——此時還有旁人的話,大概忍不住會想:難怪他的茶店生意不冷不淡。
“客官,您的茶。”茶店老板老久才送上新來客人的茶水,聲音中半點歉意也無。
新來的客人不以為意,低沉而輕聲地道了謝,微微低頭喝下一口茶水,便手握茶杯陷入沉思。
注意客人這些動作的可不是那個對任何來客都不冷不淡的茶店老板,而是另一桌的客人。
這客人也許是太無聊,又或者恰好正對著新來的客人,目光一直投向新來客人寬大竹笠遮掩下僅餘的半張臉,以及握著茶杯的手。
這客人灼灼的目光太放肆,惹得沉思中的客人也有所察覺,冷冷地抬起頭,目光微帶不悅地掃過對麵客人一眼。
那人——有一對幽暗、狂妄、放肆得令人生厭的眼光!
新來客人隻掃了對麵客人一眼,心內馬上有了論斷,微帶不屑地轉開眼去,又微微低下頭喝茶。
對麵客人的眼睛在新來客人抬頭掃視過他之際,更幽暗、更放肆。
“嗬!”他微微揚眉低語,“好一雙眼睛!”
他身後離得最近的侍從像是明了主人心似的,彎腰伏在主人耳邊輕言:“好俊秀的少年郎!”
“比我如何?”對麵客人朗聲笑問。
他的聲音有些過大,引得那少年客人敏感地又抬頭掃視過來,眉頭微皺,顯出不豫。
“主人要我說實話嗎?”那侍從恭敬卻又大膽,聲音清晰得足以傳入少年耳中。
“說。”
“依屬下看,主人尊貴、俊美,不失男兒豪邁氣魄,兼之威儀天生、高貴懾人,隻要主人出現的地方,旁人自然決計不看第二個人半眼。”那侍從阿諛奉承,神色語氣卻正經至極。
話語傳揚開去,自然也落入對麵少年耳中,少年聞言微微抿了抿嘴,覺得有趣似的,但也就一閃之間,神色又恢複為冷淡。
“那少年呢?”主人問,音量一點都不遮掩。
對麵少年意識到人家在談論自己,臉色微變,卻沒有發作。
“少年郎玉樹臨風、豐神如玉、清秀絕倫、明眸皓齒、唇紅齒白,兼之氣質雲淡風輕、飄逸出塵,可名列屬下所見過美少年中當之無愧的榜首。主人憑地位之尊,可與之打平手。”
“哦?這麼說我還是比不上——”
“屬下不敢!隻可惜了——”
“你可惜個什麼?”
“可惜是個少年郎——”
對麵少年再也無法忍受那一主一仆越加放肆的言語,倏然立起,揚聲叫老板結賬,聲音磁性又清亮,令人難辨雌雄。
茶店老板循聲過來結賬,少年隨手掏出一個沉甸甸的荷包,拿出一些碎銀兩給老板,旋即轉身,青色的衣袂翩翩舞動,飄然而去,稍遠才丟下一句低沉的話語:“剩下的不用找了。”
沒走的那個客人與侍從交換了眼光,然後侍從低聲歎息:“唉!又是一個不知江湖凶險的雛兒。”
仿佛為了應景似的,茶店不遠處小道樹叢後一個躲藏的人影現身而出,跟在渾然不覺的少年身後,一路漸行漸遠。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