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說,她不是那種朝三暮四、眼高手低、重物薄情的人。希望找個條件不錯的男人一起過日子,這樣的念頭沒什麼錯。而條件不錯的男人,不是什麼時候都能遇上的,所以遇上了就去主動積極地采取行動,應該也沒什麼錯。
這就好比去相親,見第一次麵或許沒愛上,但是如果對方條件不錯,也會願意相處下去試試看,這不是一樣的道理嗎?
感情是可以在相處中慢慢培養的。
好吧,陳若雨也承認,這樣的辯解雖然有些道理,但也有些蒼白無力。就如同她被當場抓包跟別人中傷孟古一樣,有些辯無可辯的無奈感。
總之,她在他的印象裏一定是個很不討喜的女人。所以他很明確地拒絕了她,他說大家做朋友就好。
可她不想跟他做朋友。她喜歡上他了,所以沒法跟他做朋友。
她也不想這樣,在徹底破壞了自己的形象後再喜歡上對方,這種傻事她真不願意幹。可事情既然發生了,她也隻有麵對。她要默默地斬斷情絲,壓滅那錯誤點燃的愛的小火苗。所以她不打算再見他,她要繼續過她那平凡普通又混亂的日子,也許之後她會找到合適的對象,談談戀愛,盤算盤算結婚。
但首先,她得先撐過眼下這一連串倒黴事。陳若雨最近的運勢是很糟,糟到不能再糟。
倒黴的第一樁事,是打人的那兩個惡人賴賬了,之前說好的賠償不願付了。陳若雨雖然廢物怕事,但這件事上卻是鐵了心要討回公道。她頂著一身傷奔走警局,甚至還谘詢了律師,打算必要的時候就告死他們。
梁思思看著她奔波很擔心,“他們會不會報複你啊?”
“也許會吧。”
“你怕不怕?”
“怕的。”陳若雨拍拍包包,“所以我買了防狼噴霧。”
她看看梁思思,握住她的手,“如果我出了事,後麵就得靠你打點了。你幫忙通知我家裏。我有給自己買保險,受益人寫的我媽。銀行賬戶那些沒什麼可交代的,因為裏頭沒什麼錢。還有我的好朋友高語嵐,要是我真有不幸,你最後關頭再通知她。”
“好了,好了。”梁思思打斷她的話,“這種重責大任,千萬別托付我啊。你自己小心,不然真出了事,最後發現所托非人,我怕你不會瞑目。”
“瞧你這出息。”
“你也別太有出息。這事能了就了吧,那兩個不像好人。”
陳若雨點頭,心裏也是怕,但又不甘心這樣算了。她這輩子膽小怕事,恐怕隻有這一件事英勇了一把,不為別的,就為了她自己她也得堅持下去。
不過所幸她那客戶最後能拿到全額的賠付,這讓她心裏多少得到了些安慰。可事情的連鎖效應還沒完。公司對陳若雨沒事找事的表現很不滿意,就某些領導看來,她的所作所為就是給公司添亂,不但惹了麻煩,還置公司利益於不顧,所幸陳若雨的直接上司一直保她,但那段日子被不停地找去開會訓話,也讓陳若雨心力交瘁。
這期間孟古給陳若雨打過兩次電話,她都沒敢接。她盯著屏幕上孟古的名字看,看到屏幕滅了下去,鈴聲停止。
陳若雨的家裏也給她打了好幾通電話,竟然跟她說有親戚要來A市,讓陳若雨招待招待,還說看能不能在陳若雨那住幾天,還想讓陳若雨帶親戚去公司看一看。
這簡直是要命。別說她租的小屋沒地方給親戚住,就是有地方也不能讓住。兩個姑娘住的地方,讓個男親戚擠進來算什麼事?陳若雨有時真無法理解家裏的想法,還要把人帶公司去看看,這種市井小民純顯擺的心理真讓她覺得丟臉。而且她的公司曝不得光,她哪敢說她是賣保險的。
陳若雨以各種借口搪塞著家裏的招待親戚大計,甚至謊稱自己要出差。可她沒想到,她是保險業務員這件事,還是露餡了。
那天她跟經理在外頭一家咖啡廳談個客戶,客戶走了之後,經理坐那兒苦口婆心說了她半小時。無非就是教訓她做人處事要明白,上次她幫客戶做的事就是太欠考慮等等。陳若雨悶不吭聲,低頭聽訓。等要走的時候,卻發現隔壁桌坐著的,居然是老家那個死對頭齊娜的一位朋友。她認識他,他當然也知道她是誰,從他那興致盎然的表情裏,陳若雨知道她是保險業務員兼被上司訓誡的這件八卦事,讓他非常愉快。
陳若雨匆匆離去,心裏卻是壓了塊大石頭堵得要死。這個人,一定會把事情告訴齊娜。以齊娜對她的怨氣,一定會加油添醋四處散播。她甚至在想齊娜會不會特意跑她家一趟,跟她娘親大人談談心,表達一下對她這個失敗女兒的同情和惋惜。
所有倒黴的事加在了一起,陳若雨被打敗了。
她剛失戀,她偷跑不接電話得罪了她喜歡的人;她欺騙家裏,馬上就要被揭穿了;她被她討厭的人看笑話,很快就會成為那個小城社交圈裏的笑柄;她被人揍了,凶手還沒有伏法,她的人身安全還存在著危險;她的工作岌岌可危,上司對她嚴密觀察中……
陳若雨那幾天就連歎氣的精神都沒有了。
她的電話不停響。有那兩個惡人打來的,粗話連篇,說要她好看。家那頭母親大人問她到底出差了沒有,什麼時候回A市,親戚要過去了。她在C市為數不多還有往來的朋友洋洋告訴她,齊娜最近在傳些不好的話,讓她有個心理準備。
準備?她能有什麼準備?電話一響她就心驚膽戰。
之後她稀裏糊塗,話費也忘了交,導致電話清靜了兩天,她才猛然發覺原來欠費停機了。這一停讓她放鬆了兩天,最後心一橫,幹脆去把號碼取消了。她要遠離這些讓人崩潰的事,她要重新開始。
她不信她還會繼續倒黴下去,她不信還能有更倒黴的事。
可她錯了。更倒黴的事,居然真有!
她得了急性腸胃炎,又住院了!她不過是心情不好喝了一瓶冷飲吃了一碗麻辣燙,就這樣鬧急性腸胃炎進了醫院。陳若雨抱著肚子躺在病床上直想哭。
唯一慶幸的是,這次她清醒地為自己選擇了醫院。離孟古那家醫院遠遠的,離她認識的那些人都遠遠的。
她需要孤獨。可是孤獨並沒有讓她的心情好過,她更脆弱,她很難過,她真想躲到一個誰也不認識她的地方去。
陳若雨並不知道,她住院的這個時候,她的朋友圈也炸了鍋。
陳若雨失蹤了!
這件事陳若雨自己是在被高語嵐找到後才知道。
原來齊娜在C市那邊真的加油添醋大張旗鼓地幫她宣傳了一番。她是保險業務員且混得窮困潦倒卑躬屈膝的事盡人皆知。陳爸陳媽聽到這消息自然大吃一驚,給她打了電話,結果她一連好幾天電話停機,之後再打竟然是空號。於是陳爸陳媽嚇壞了。
老兩口找女兒找不到,隻好求助她的朋友。於是洋洋想了各種辦法,最後硬著頭皮找上了高語嵐的家裏,問高爸高媽要了高語嵐的電話,這才找到了高語嵐。她希望同在A市的高語嵐能夠幫忙找找陳若雨。
高語嵐聞訊也是大吃一驚,一段時間沒見,怎麼陳若雨居然鬧得失蹤了。於是尹則、雷風,還有孟古都被驚動了,大家通過各種渠道尋找,終於在醫院找到了陳若雨。
“我換了新號碼,還沒來得及通知大家。”陳若雨說這話說得很心虛。
事實上,換號碼這事她一拖再拖,拖到最後公司也急了,說沒手機怎麼談業務,怎麼聯係客戶?一通教訓後下了最後通牒,陳若雨這才拖拖拉拉地準備去辦理。她總不能說她得了手機鈴聲恐懼症,不想有電話吧。可最後她腸胃炎發作,倒在了去辦新號碼的路上。
陳若雨很不好意思,她雖然知道自己與大家失聯是件很不負責任的事,但沒想到事情會鬧得這麼大。事情鬧得大就算了,還把孟古也鬧了過來,這讓她心裏特別別扭。
這下好了,她在他心裏的印象肯定又差了兩級。任性、胡鬧、幼稚、不孝、腦殘……
唉!
孟古臉色不太好看,不過當著高語嵐和尹則的麵,沒對她說什麼難聽話,隻是去找了陳若雨的主治醫生聊了聊,回來的時候宣布陳若雨可以出院了。
“咦,我今天問,醫生說不行,要等明天。”
“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
“當然是你。”陳若雨撇嘴,心裏雖然不服氣,但她做了壞事,心虛,有點不敢惹他。
“大夫與大夫進行了一場有技術含量的對話,結論是你繼續住院的作用就是給醫院多交錢,所以你今天就可以出院了,你要不要出?”
“要的,要的。”當然要出,她現在窮得想哭,能省一點是一點。於是陳若雨出院了。
孟古開車,先將高語嵐和尹則送回了家,然後再送陳若雨。陳若雨相當緊張,但她不敢建議先送她再送高語嵐他們,她累得這些朋友奔波擔心,她心裏愧疚,所以一路上老老實實,半點異議都不敢有。
幸好高語嵐一直陪她說話,兩個女人約好要努力向上,一起奮發圖強。尹則在一旁抗議,強烈要求高語嵐不能忽略他。這小兩口拌起嘴來,打情罵俏,逗得陳若雨偷笑。可笑著笑著,一轉眼,在後視鏡裏與孟古的眼神碰上了,她下意識地一縮。
孟古不動聲色,把目光移開,可陳若雨的心還是怦怦跳得厲害。
孟古把高語嵐、尹則送到了地方,卻一直停著沒開車。陳若雨想問他等什麼,想了想還是閉嘴,老老實實陪著等。
等了半天,孟古忽然開口,“坐到前麵來!怎麼,當我是你的司機?”
陳若雨頓然醒悟,她漲紅臉,慌忙開車門挪到前座。坐穩了,等了好一會兒孟古大爺還是不開車。
陳若雨有些不安,偷偷瞄他一眼,卻見他瞪她,“不係安全帶?”
“哦,哦。”趕緊把安全帶係上。
可孟古還不走,他把手機掏出來,遞給陳若雨。陳若雨狐疑地看著,接又不是,不接又不是,最後囁嚅說道:“我有手機。”
孟古白她一眼,“我有說送你手機嗎?”
陳若雨漲紅臉,又說:“孟醫生的手機真高端洋氣。”遞手機過來又不說話,鬼知道他要做什麼,她隨便誇誇,請別客氣。
“謝謝。”孟古沒好氣,“請在這部高端洋氣的手機裏輸入你新的手機號碼。”
“我不會再失蹤了。”
“很好,但這跟給我號碼沒衝突。”他幹脆把手機丟她膝上。
陳若雨咬著唇,低頭盯著那手機看,好半天終於承認,“新的號碼還沒有辦。”
“你腦袋瓜子裏到底裝的什麼?”
他凶巴巴的態度又讓陳若雨有些不服氣了。“大腦、小腦和腦幹。”
孟古橫她一眼,“還挺專業是嗎?”
“是常識。”
“你為人處世也這麼有常識就好了。”孟古發動車子,飛快地上了路。
陳若雨咬唇,忍住衝動沒回嘴。要有克製力,人生還有希望。孟古又瞥她一眼,她好想瞪回去。忍住,克製。可當她看到孟古把車開到電信營業廳,她傻眼了,原來光有克製是不行的。
“我……”剛開口就被瞪了。
孟古停好車,轉過來開她這邊的車門,“下來,去辦你的手機號。別找借口別拖延,下車。”
她下了車,可他還在訓。“跟朋友失聯就算了,你還敢跟家裏鬧失蹤,你想過父母的心情嗎?要躲什麼人什麼事,注銷電話管用嗎?這麼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你到底是怎麼想的?這麼幼稚的事你也做?不但你家裏會擔心,你朋友們也會擔心,你把大家嚇得雞飛狗跳的,你過意得去?”
“就是過意不去才站在這兒被你罵的,不然我早就扭頭走了。”陳若雨聲音低低的,不敢大聲。
“你說什麼?”
“沒說什麼。”
“陳若雨。”
“我說,孟醫生真是好人,醫者父母心,我現在終於明白了。”三十歲的老頭子,以為自己是她爹呢,嘮叨個沒完。陳若雨不敢抬頭,連頭頂發根都能感應到孟古在瞪她。他瞪夠了,押著她進營業廳辦手機卡。
陳若雨站在櫃台前,聽著孟古自作主張地對著營業員說她要辦新號。陳若雨沒說話,她掏出錢包,對著營業員帥哥的笑臉,默默亮出了錢包裏僅存的二十一塊五毛。
營業員帥哥的臉有些僵,下意識地看向孟古。孟古也不說話,當著陳若雨的麵,默默掏出一張信用卡。
“你欠我錢。”孟古宣布。
陳若雨不知該給什麼反應,於是沒反應。
新號終於辦好了,孟古醫生那高端洋氣的手機也把號碼存下了,於是他又把陳若雨押回車裏。
“回去了就給家裏打電話,知道嗎?”
“嗯。”陳若雨愁眉苦臉。這電話真不知要怎麼打,一想到家裏會有的反應和即將迎來的連番轟炸她就頭皮發麻。
“明天你請我吃飯,我六點下班。”
陳若雨的臉立即從愁苦變成驚悚。
“怎麼,不願意?你想想你從醫院偷跑,累得我給你善後,我當醫生這麼久,還沒病人偷跑過,我的臉都被你丟沒了。還說是朋友呢,有這樣對朋友的嗎?然後你還不接我電話,弄得我也不知你死在哪條街上了。接著你又鬧失蹤,我還得幫著一起找你。你自己算算,你欠我多少人情,讓你請吃飯還委屈你了?”
陳若雨哪敢說委屈,於是她說:“孟醫生,我最近很窮。”
“為什麼窮?”
“住了兩次院,花了不少錢。加上這兩個月為了那個客戶的事,我也沒能簽下多少單子,差點連基本工資都拿不上了。我本來就沒什麼存款的。我現在還欠了別人錢,真是一點錢都沒有了,晚上回去還得吃泡麵,真的很窮。再說了,我才換的新號,我還得把原來的聯係人和客戶什麼的全都聯係一遍,我會很忙的。”
“窮是吧?忙是吧?全是你自找的,不值得同情。”
陳若雨歎氣,跟他商量,“要不,等我有錢了,再請孟醫生吃頓好的?”
“等你有錢這種事,這輩子有希望嗎?”
“我……”陳若雨瞪眼。
克製,克製。
“明天六點你在家裏等著,我來接你。”
“我腸胃炎,不能吃什麼,不如改天吧。”
“沒讓你吃,是請我吃飯,你腸胃不好可以少吃點。”聽聽,他還能更過分一點嗎?
“那什麼,六點正好是下班高峰,會堵車,孟醫生你來接我不方便,不如我們改周末,再另約吧。”
“我開車不方便?看不出來你還挺體貼。那好吧,換你來接我,你早點出門,六點前到病房那邊的辦公室等我。”
殺了她,不,殺了他吧!這是什麼人啊。
陳若雨更愁苦了。這可怎麼辦?這飯該怎麼吃?
陳若雨一夜沒睡好。
不隻是孟古讓她發愁,更愁的是老家那邊。她拿著電話想了一晚上,終究也沒敢撥回家裏。她跟自己說是因為第二天還有孟古的問題讓她煩惱,不僅是沒錢請吃飯這事,還有他的態度。他理她做什麼呢?他別管她該多好。她心頭亂,不知該怎麼跟家裏談,也沒心思做什麼心理建設,所以還是緩一緩吧。
迷迷糊糊一晚上,做了一夜的夢。
夢裏她被她媽拿著擀麵杖追著打,她媽一邊打一邊罵:“你要臉不要?這種謊都敢撒,我們老臉都被你丟盡了,你還有臉回來。”
陳若雨跑啊,像風一樣。兩邊有很多樹,仔細一看,原來不是樹,是人。她沒理會,可後來也聽不到媽媽的聲音了,她回頭一看,娘親大人不見了。正覺得奇怪,卻忽然腳下一絆,她摔倒了。這一摔,摔了個狗啃泥。她呸呸把泥吐了,轉頭一看,伸腳絆她的,是齊娜。
陳若雨心頭火起,這無恥小人,敢對她使絆子。她猛地跳了起來,撲過去,一把將齊娜按倒在地,坐在她身上。齊娜掙紮著叫罵,她啪啪抽她兩耳刮子,然後抓了地上的泥就往她嘴裏塞。
塞著塞著,覺得坐著的感覺不對了。她定睛一看,怎麼自己是坐在孟古的身上。不但坐在他身上,還一手揪著他的衣領,把他的衣襟都扒開了,隱約能看到他健壯的胸膛。
咦,身材還真是不錯。陳若雨的臉騰地一下紅了,不敢看他的胸,目光轉到他臉上。這一看嚇一跳,孟古正狠狠地瞪著她,她嚇得飛快把手裏的泥丟掉。還沒說話,一大群女人跑了過來。
“陳若雨,你敢對孟醫生耍流氓,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