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七五章(1 / 3)

衛屹之坐在營中一動不動,眼前是兩副染血的盔甲。

秣榮與他父親年紀相當,為人沉穩,心細如發。當初他剛進軍營時還是個少年,第一回上戰場殺了人,久久無法適應,就是秣榮在旁寬慰他,告訴他能用本該舉著金箸的手保家衛國,其實是無上榮耀。

荀卓是他剛統領兵馬時提拔的將領,因為出手快如閃電,每次突襲都叫敵軍措手不及,最受他器重。荀卓的脾氣其實很暴烈,每次隻要一喝醉酒便揮著馬鞭要殺去秦國報仇,因為當初秦軍殺了他在洛陽一族一百五十六條人命。如今他未能報仇,卻成了第一百五十七條。

知己知彼是兵家最基本的一條守則,衛屹之覺得大哥不該這麼糊塗,明明時常與自己推演兵陣時還條理清楚,甚至很多詭譎招數都會舉一反三,這次居然會這樣冒進,根本就不合理。

衛屹之撐著額頭不言不語,左膀右臂被生生斬斷,痛入骨髓。

他們本可以不用死的,至少不用以這樣送死的方式去死……

皇帝已經在禦書房內召見了一群大臣,謝殊一腳跨入禦書房,所有人的討論聲便戛然而止,連皇帝臉上也露出了些許心虛之色,畢竟他重用的人犯了大錯。

謝殊行了禮,開門見山道:“陛下還是趕緊收回不許武陵王插手戰事的手諭吧,如今隻有他還能補救局麵了。”

皇帝眉心皺成了川字:“此時撤換主帥隻怕會動搖軍心吧,也許衛適之還能反敗為勝呢?”

“陛下!”謝殊忍不住抬高了聲音:“那不是損失,是我軍主力。主力被摧毀,剩下來的兵力已經構不成威脅,秦軍接下來必然會全力攻來,此戰已經不可能反敗為勝了,現在隻求陛下早下決斷讓損失減少一些。”

皇帝其實已經意識到自己用錯了人,但要帝王認錯是極難的事,他抿緊了唇不做聲。

謝殊又行一禮,堅持道:“請陛下下旨。”

其餘的人見風就倒,也紛紛附和:“請陛下下旨。”

到了這步,皇帝隻好命中書監去擬詔書,麵色頹唐下去,似一下老了十幾歲。

出了禦書房後,謝殊命一名宦官去將正在當值的謝運找來。

謝運匆匆趕至,對她肯召見自己既驚又喜。

“丞相有何吩咐?”

“給你個將功贖罪的機會。”謝殊從袖中取出兵符:“帶著這個去徐州軍營,調集十萬兵馬去支援武陵王,另外十萬兵馬留下拱衛邊防,不可讓秦軍有可趁之機。”

謝運領命,當下就出宮去辦了。

謝殊站在漢白玉石欄邊,仰頭眯著雙眼看著微微泛白的日頭。

人便如這太陽,不可能總是光芒耀眼的時候。

兵敗如山倒。秦軍趁勝追擊,晉軍兵力不足,且戰且退,已經快退到巴東郡和荊州的交界處,戰報傳遍晉國,舉國上下人心惶惶。

衛屹之的營帳裏早已堵滿了人,原先因為他在軍中束手束腳就已經惹來大家的不滿,隻是因為新將領是他的親大哥才忍而不發。如今衛適之決策失誤,損失慘重,大家再也忍耐不住,全都跑來勸他出麵重整兵馬。

皇帝的詔書還沒送到,但衛屹之也不想等了,當場就發了幾條命令,先是動用兵符調動寧州、朱堤、義襄、徐州等與秦國接壤的邊城兵馬嚴密布防,又在巴東郡內用僅剩的兵力設下埋伏,製造陷阱,阻止秦兵進犯,眾人心中這才安定下來,領命離去,各司其職。

副將陸子覺卻仍然站著沒有離開,他是衛屹之三年前剛提拔的將,年輕有為,一直與其他老將一起駐守在巴東郡中。

“郡王,屬下有事要稟。”

衛屹之正動手穿甲胄,簡短地了個字:“。”

陸子覺朝帳門外看了一眼,確定沒有雜人,快步走近,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衛屹之手下一停,猛然扭頭看著他:“你這是逃回來的士兵的?”

“是。”

他沉默了一瞬,情緒又恢複平靜,點了點頭:“本王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