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白愣了好一會兒才回神,謝殊自從推倒那些長輩後就將祠堂鎖了,此後再也沒進去過,今日居然改主意了。
祠堂雖然鎖了,院子裏卻仍舊打理地好好的,左右花圃裏花草齊整,姹紫嫣紅。午後陽光暖融,將那花香也蒸出來了一般,一進院子便能聞見淡淡香氣。
沐白解了鎖,謝殊走進去,將水酒供品擺在謝琨牌位下,不動不言,隻是默默看著。
當初衛屹之與她解釋起樂譜的事時,她還抱著半信半疑的心態,如今看完了信才知道她的確是不了解這位生身父親。
謝琨的確不是個一心向道的人,他希望能做個尋常人,與心愛的人攜手到老,但這對於他的身份而言太過奢侈。可他終究隻是個心思細膩溫和的文人、樂師,做不到謝銘光希望成為的繼承人。
最後一封信寫在彌留之前,到結尾處連字跡都有些飄忽。他反反複複了許多,居然是叫謝殊離開謝家。
難怪初見她時他會讓她走,原來是在叫她走出謝府,逃開這偌大的世家。
他自己禁錮了一生,擺脫不得,希望女兒能解脫,但謝殊如今已在這裏捆綁了多年,甚至還捆綁上了更多人的命運。
沒有過後悔,也沒有過遺憾,隻有太多歉疚,對母親,對王絡秀,對衛屹之……
她掀了衣擺對著謝琨的牌位磕了幾個頭,轉身出了門。
色已晚,她一路怏怏,剛走出院落,角落裏忽然閃出一道人影,拖住她胳膊道:“終於出來了,沐白你在祠堂裏待一下午了。”
衛屹之著了一身黑衣,加上色昏暗,那精致五官被淡化了許多,謝殊乍一眼沒認出來,還嚇了一跳。
“你怎麼來了?”
“想來便來了。”衛屹之牽著她往前走,他剛才來時大概摸好了路線,一路熟門熟路,口中道:“我已命楊嶠帶了一批戰船沿江去犏骨峽駐守,那地方猶若壺口,易守難攻,屆時將秦軍引往那裏,勝算會更大。”
謝殊也猜他是為正事而來,口中“嗯”了一聲。
衛屹之心細如發,自然發現了她的異樣,牽著她的手不禁緊了幾分,卻也沒什麼。
晚飯已經備好,如今衛屹之脫了罪,行動也方便,謝殊便留他在府中用飯。衛屹之也不客氣,還叫沐白吩咐廚子去做幾個他愛吃的菜來,弄得沐白一臉鬱悶。
怎麼的這是,當這兒大司馬府呢!
謝殊忍著笑道:“快去,這可是武陵王、大司馬、大都督,可不能怠慢。”
沐白撅著嘴出門去了。
衛屹之坐在案後歎息:“被你這麼一,我真覺得擔子重啊。”
謝殊抿了口茶,神情正經起來:“都部署好了嗎?可還有哪些遺漏?”
“多虧你一直在拖延時間,準備的還算充分,秦國國內也不太平,隻要第一戰得勝,內外壓力同時施加,就算是秦帝親征也未必能成事。”
“你有計劃就好。”謝殊放下茶盞,剛好沐白回來,婢女們也送來了飯菜,她將所有人遣出門去,敲了一下案道:“這之後就不許正事了,你隻能別的。”
衛屹之訕笑了一下,點點頭。他也需要個適應過程,大哥死在他手上,江北幾郡水深火熱,每當想起這些念頭,他都負疚難堪,連帶最近與謝殊相處也放不開,總會找些正事來。
謝殊早就看出了這點,他已經習慣背負責任和包袱了,不是放就能放的。
二人安靜地吃了頓飯,沒了其他事情可做,衛屹之卻也沒急著走。他本來是想來跟謝殊道別的,偏偏她不讓他正事,他也隻好閉嘴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