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城門盡落,禁軍開始嚴密搜查安珩行蹤。司馬霖得知消息後派了十數名禦醫前往相府為丞相醫治,卻都被丞相拒之門外。
司馬霆比所有謝家人到的都早,並沒有在廳中就座,在謝殊房外來回踱了踱步子,氣悶道:“丞相這是幹什麼?不想活了?”
“殿下請別誤會,公子向來隻習慣由府上的鍾大夫醫治。”沐白紅著眼睛了一句,轉身進了房間。
司馬霆忽然記起當初為了此事衛屹之還特地趕去宮中接走了謝殊,這才信了。
很快謝家親信官員便聞風而來,全都聚集在前庭。
沐白在房中待了許久才出來,眼中淚光盈盈,藏也藏不住,先吩咐下人將他們請來院中,而後轉頭對司馬霆行禮道:“公子已到彌留之際,請會稽王回去,今日她已盡了身為臣子的本分,隻希望殿下即位後勤政愛民,她便能含笑九泉了。”
司馬霆聞言暗暗皺眉。
他並不願看到這個結果,謝殊當著百姓的麵保護了他的安危,若因此殞命,待他即位後就是大的功臣,想推都推不掉。他還等著羽翼豐滿再與她交鋒,沒想到還沒開始就輸了,背著這樣的人情債,以後再想打壓謝家定然會落人口舌,舉步維艱。
怎麼會這樣呢?他看了看房門,防衛那麼嚴密,幾乎不可能行刺成功,她卻中了招,實在讓人想不通。
“丞相還有沒有什麼?”
“沒了。”
司馬霆不禁詫異,她明明占著功勞,到了這種時候,為何不趁機提出由誰接任自己來做丞相呢?
沐白吸吸鼻子,從袖中取出一封信封,走到謝瑄跟前:“這是公子吩咐的話,屬下寫了下來,留給瑄公子。”
謝瑄恭敬跪下,雙手接了過來。
沐白又交代了其他謝家人一些話,句句都是自責,得在場的人神色哀傷,連硬漢一般的謝運都忍不住抹起眼淚來。
話都交代完,沐白轉身要回房,忽然被人扯住衣袖,轉頭看去,是臉色蒼白的謝冉。
“我要見丞相。”
“冉公子請回吧,公子了,她想安靜地走,隻吩咐屬下交代幾句話,誰也不想見。”
謝冉迫近一步:“我一定要見她!”
沐白朝左右使了個眼色,立即有護衛上前扶住謝冉,他趁機掙開了胳膊。謝冉看著他身後緊緊閉合的房門,踉蹌後退,被光福扶住才停下。
她是故意的,眼睜睜讓自己看著她送死,到死也不給他答案,到死也不肯原諒他,甚至連最後一麵也不肯見他……
“表哥!”桓廷跑著過來,身上大氅都歪了半邊,到了門邊,也顧不上對司馬霆行禮,一把拖住沐白就問:“表哥怎麼樣了?”
沐白垂頭不語。
桓廷急了:“到底怎麼了?啊!”
房門被拉開,鍾大夫走了出來,衣擺上還沾著血漬。大家立即將目光投向他,他站定腳步,低低歎息一聲,搖了搖頭。
桓廷手裏的東西落到了地上,喃喃自語道:“怎麼會這樣?”
沐白幫他撿了起來,原來是邊疆快報。
元寧二年冬,丞相薨。
大雪落了好幾層,密密實實地阻了道路,回都的路程顯得漫長而遙遠。
光微亮,城門守兵就看見遠處有行軍蹤跡,忙打起精神,兩匹快馬疾馳到了城樓下。
“開門!”一人高喊了一聲,手中高高舉起令牌來。
守兵舉著火把照了又照,看不分明,那人似乎急了,喝罵道:“武陵王在此,還不開門,是想死嗎!”
守兵有些懷疑,拿不定主意,這時有士兵慌忙跑上城樓來,一路高喊:“快開門!不長眼力的,的確是武陵王回都了!”
其他人一聽,哪敢耽擱,連忙啟開城門。
幾乎是同時,快馬就衝了進來。
一直到了相府大門前,已亮透。衛屹之翻身下馬,揭去風帽,迎著紛紛雪花看向門口的白紙燈籠,一時幾乎分不清現實還是虛幻。
苻玄從大門口走回來道:“管家開門了,郡王進去吧。”
衛屹之走入大門,一眼就看見了靈堂。有謝家人徹夜守靈,到現在仍舊哭聲不止,哀婉淒苦,如這數九寒。
桓廷也在,最先看到枯站著的衛屹之,紅腫著眼睛走過來,流著眼淚道:“對不住仲卿,若我早點送到消息,不定表哥還能撐一撐。聽他是自己推開護衛的,一定是因為得知了你的死訊才……”
衛屹之豎手打斷他,身體微傾捂住胸口。苻玄連忙去扶他:“郡王節哀,您還有傷在身。”
“武陵王!”沐白衝了過來,撲通跪倒在地,流下淚來:“您總算回來了,公子正等著您接她走呢。”
衛屹之喉間幹澀發痛,艱難地擠出兩個字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