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旁邊的一張小木床上,躺著兩個小娃娃,想來是陳氏的兩個孩子了。
繞過陳氏的房間,蒲黃將左邊當做廚房的耳房看得一清二楚,右邊的耳房,門關著,放著一些勞動工具,以及兩個大木桶,不過裏頭的東西並不多,米麵什麼的,都放吳氏的房裏了,看得緊。
縮回精神力,蒲黃看向一直很安靜
的洪浩安,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皺,拉過長椅,在洪浩安的對麵坐下。此時,他終於有了動靜,抬起頭來,麵無表情地看著蒲黃,眼裏沉靜如一潭死水,一點波動也無。
這樣一雙麻木沒有生氣的眼睛,在前世的末世之時,她已經看過很多,不過,眼前這個男人,顯然還多了點生氣,帶著生的欲望。
蒲黃垂下眼簾,在鎮上的時候,洪家大爺就跟她說了這洪家二爺一家的基本信息,就是洪浩安的現狀,也沒瞞著。她想要一個光明正大的良家身份,既然嫁人能給予,她自然要爭取。
在心裏整理了下語言,蒲黃這才開口,“如今,我們也算是在同一跳船上了,我知道你想活下去,活得有尊嚴有骨氣,如果你信得過我,就站在我這邊。”
從這家裏分出去,那是必然的事情,隻不過時間的長短罷了,而其中,洪浩安的態度,很關鍵。
洪浩安的眼珠子動了動,這才從別處聚焦在蒲黃的臉上,與她的眼睛對上,“憑什麼我能相信你?”
聽著那沙啞的嗓音,蒲黃皺了皺眉頭,見那桌子上隻有兩個粗陶碗,更不用說什麼茶壺茶杯什麼的了。
“我是大伯帶過來的,你的情況我早就知道。”蒲黃斟酌了下,終究沒用買這個字,接下去,該知道肯定會知道,吳氏不借著這點鬧開就怪了。
洪浩安驚訝地看著蒲黃,臉上的麵具終於龜裂開來,看著不再
那麼死氣沉沉,“你……”知道他這個樣子還嫁過來,圖的是什麼,“大伯承諾你什麼?”
洪家大爺以前對洪浩安還可以,但也說不上疼愛,因此,對於他特地為自己找了這麼個娘子,他是驚訝的,也是不解的。
沒想到洪浩安會問,蒲黃挑了挑眉,也不覺得自己的經曆有什麼說不出口的,“很簡單,我想要個正當的身份,嫁給你,我就可以得到。”
洪浩安直直地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的女子,身子纖細,臉龐很小,皮膚有些黝黑,彎彎的眉毛很秀氣,眼睛不大卻生動靈活。她說話的口音不是本地的,多年前他曾碰過,是北地的,他不笨,心思一轉,就明白了過來。
“你應該知道,我什麼都不能給予你,很多事情你都要獨自麵對,你覺得你受得住?”不是洪浩安質疑,他經曆過這些事,自然能明白世人的看法,女子大多依附於男子,就算有特立獨行的,卻也不會選擇他這樣的男子,正當的身份,不是隻有他一個選擇。
既然剛才她能說出同一條船上的人這樣的話出來,就說明她有了準備。而他承認,他為她的話動了心,有骨氣有尊嚴地活著,曾經那麼容易,如今卻是那麼的難,最基本的事情都做不了,說得簡單。
“嗬嗬,”蒲黃低笑出聲,伸手將落下來的一縷頭發撥到耳後去,“我明白你的意思,不過這不是什麼大問題。”她
本來想說他這樣子正符合她的要求,想想這話很傷人,又咽了回去,“更何況你一介堂堂男子漢,即使不良於行,會甘願如此頹然一生嗎?你又如何那麼確定,你再也站不起來?你甘願被所有的人無視而踩到腳底?”
最後一句話,也是給洪浩安打了一針強心劑,將他往前推出了好幾步。蒲黃覺得自己說話藝術並不咋滴,但是有點自尊心有點想法的男人,相信都都不會對她的話無動於衷。
洪浩安頓了頓,心裏猛地被什麼撞擊了下,又酸又痛,他無數次想過,若是他的腿沒這樣會如何如何,若是有一天他能站起來會如何如何,若是那時他沒走那趟鏢有如何?但這些反問一直被壓在心底,時時啃噬著他的靈魂,此時經蒲黃這麼一說,他發現,他是如此地渴望重新生活到人群中去。
抬起雙眼,那眸子中的亮光,比那天上的星星還要閃耀逼人,微微勾了下唇角,露出個笑容,拱手行了個揖禮,“多謝娘子教誨,我定會努力的。”
蒲黃一怔,不由被這笑容晃了神,她眸子閃了閃,不敢直視洪浩安,“嗯,那你跟我說說這村子的情況吧,我好有個準備。”
說實話,若是洪浩安的兩頰多點肉的話,這臉型,加上劍眉鳳眼,正是她所喜的那一款,剛才那笑容,實在是太燦爛太吸引人了。蒲黃心裏鬱悶,敢情經過前世末世,才來這世界兩個
月,這心防就鬆了,使不得使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