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頭的,宮外頭的,都不好伺候啊。
等得安公公走了,虞心對之前那丫鬟說:“何公子在哪兒?”
丫鬟驚訝地看向虞心,以至於忘了回話,虞心不悅地皺起了眉,剛才端茶送水的機靈勁哪兒去了?原本想將人升做大丫鬟的心也沒了。
那丫鬟將虞心的不悅看在了眼裏,知道自己失態了,趕緊回答:“郡主,何公子在小竹園,現在怕是神誌有些不清楚,還是不見的好。”
虞心聽出了話裏的意思,“他不想見我?”
丫鬟為難地點頭。
“本郡主還偏見定他了。”說完虞心便站了起來,雪白的狐裘順勢落在了地上,虞心半點也不顧地一腳塌了上去,一馬當先朝小竹園走去。
丫鬟們緊隨其後,沒有人敢去撿被虞心踩過狐裘,誰都知道郡主討厭當今的皇帝陛下,誰都知道那狐裘是誰送的。
自會有掃灑的下人來處置,她們又豈會多事呢。
行至小竹園外,虞心突然停了下來,迎著冬末的風,深深地吸了口氣。
並沒有竹特有的清香。
虞心有些失望地抬頭,她有兩年沒有問過竹的香味了,懷戀得很。看見探過牆頭的紫竹,一根根、一簇簇,沒多少翠綠的竹葉子。
是呢,嚴冬還未散盡,連竹那樣的清冽,也被凍著吧。
上一世她將所有拐來、搶來、送來的男子幽居在最喜歡的小竹園裏,她就是要讓左銘知道她把他們留在了小竹園裏,她最喜歡的小竹園裏,可是這有什麼用呢?
左銘由著她,置身事外,而她折磨著無辜的人,折磨著自己。
園裏種的是紫竹,虞心對竹的品種沒什麼偏好,隻是喜歡那種香氣,種了紫竹隻是因為看著像是畫出來似的,她不會畫畫,倒是喜歡看。
小竹園說小卻不小,比得上外頭一般人家四五座宅子,繞過一跳忽高忽低卻平穩的竹林小徑,就能看見竹群遮住的三間屋子,書房、廚房、臥房。
虞心記得後麵還有一個池塘,旁邊立了個草亭子。
對麵屋子裏突然傳出什麼東西摔碎的聲音,虞心見狀秀眉輕揚,倒是沒想到早晨見著奄奄一息的人,現在還有力氣摔東西了。
“我不喝!”
“你們都走!”
丫鬟們都不敢看郡主是什麼表情,戰戰兢兢地,生怕被波及。
虞心到沒有發脾氣,就這麼朝那有動靜的屋子走了去,應該是臥房吧?
說來她還是第一次來這屋子,往常都是在外頭竹林待會兒,那些人不喜歡見她,不見得她有多喜歡見他們。
草民如芻狗,誰讓她是郡主呢。
何應文摔的是藥碗,藥汁濺了送藥的小廝一身,小廝卻沒顧那麼多,木然地熟練地拾撿地上的碎片,看那幅樣子一點也不像是第一次做這種事的人。
絕望。
在那個麵如天仙心如蛇蠍的女人說要他的時候他沒有絕望;在父親被收買將他送入郡主府的時候他沒有絕望;在那張令人作嘔的繡床上他沒有絕望,現在看著這個木然地小廝,這一地的碎片,他突然覺得絕望極了。
他的一生就這麼完了麼?
以一個女人的玩物的身份?
不,比玩物還不如。
何應文不可控製地想起了昨夜自己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衣裳被一層層挑開,被一件件扔在了地上,一點點踐踏了他男人的尊嚴。他原以為那個美豔得不似凡人的紅衣女子是個不知羞恥偷嚐禁果的女人,可萬萬沒想到那個女人隻是把他當作一個活著的泄憤的工具!
當她用簪子死命劃過他的胸口,當他再也忍不住發出痛苦的呻吟聲時,他看見了她眼裏瘋狂的快意。
她是瘋子!
何應文害怕了。
還有刀片,他從沒見過這麼薄的刀,他原以為是紙片,直到刀刃反射了搖曳的燭火,還有那雙隱在暗處的嗜血的雙眼。
“你和他的眼睛真像。”刀片隨著話音在他的眼前描摹著,那樣的近,近道他能感受到刀刃的戾氣。
“那你幫他看著吧,總有一天,總有一天……”
“啊!”
……
何應文不記得自己嘶吼了多少聲,隻記住了那雙怨毒而嗜血的眼睛,刻在了骨裏,溶在了血裏,哪怕是火化成灰,哪怕是生生世世,他都忘不了她給他的折磨。
眼前這個木然的人的存在,顯然是在告訴他一個他不想麵對的事實——隻要他活著,這份折磨就會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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